“我们会加倍小心。”陈禹说,“而且我们有准备。”
岩温看了看桌上的装备,又看了看眼前这些人。他的目光在陈禹身上停留最久,像是在评估什么。
“你练过武?”他突然问。
陈禹有些意外:“是。您怎么看出来的?”
“站姿,呼吸,还有眼神。”岩温说,“我以前在部队的教官也练过传统武术,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决心:“好,我带你们去。但我有三个条件。”
“您说。”
“第一,我只带到‘断头崖’,那是本地人敢去的最远地方。第二,你们必须听我的,在雨林里,经验比装备重要。第三...”他深吸一口气,“如果看到什么不对劲,我说撤就必须撤,不能犹豫。”
陈禹点头:“成交。”
晚饭后,团队在陈禹房间里开最后一次行前会。岩温也参加了,他带来了一张手绘的地图,比老吴的军事地图更详细,标注了许多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细节:哪里容易塌方,哪里雨季会形成沼泽,哪里有危险的毒蜂窝...
“从镇上出发,到‘断头崖’大约需要步行六小时。”岩温在地图上指出路线,“这段路还算好走,有猎人和采药人踩出来的小道。但从‘断头崖’下去,进入谷底,就完全是原始状态了。”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片区域:“这一带,植被太密,卫星图也拍不清楚下面是什么。我们叫它‘绿迷宫’,一旦在里面迷路,可能几天都转不出来。”
“坐标点就在这里?”陈禹指着地图中心的一个标记。
“对。但从‘断头崖’到那里,直线距离不到五公里,实际走可能要一整天。”岩温严肃地说,“而且这一路,有几个地方特别要注意。”
他用铅笔圈出三个位置:“这里有一片沼泽,表面看着是草地,踩下去能陷到腰。这里有个陡坡,石头松动,很容易滑坡。还有这里...”
他的铅笔停在一个空白区域:“这里地图上什么都没标,因为进去过的人,很少愿意说里面有什么。我爷爷那辈叫它‘静默之地’——在那里,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老式吊扇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声。
“那我们怎么应对?”一名安全人员问。
“绳子、砍刀、指南针,还有这个。”岩温从包里拿出几个小布袋,分给每人一个,“里面是雄黄、硫磺和一些本地草药混合的粉末,驱蛇虫有一定效果。但要记住,雨林里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动物,而是环境本身——脱水、中暑、伤口感染、迷路...”
他看向陈禹:“你们确定要去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所有人都看向陈禹。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表情平静而坚定。
“我们确定。”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回房准备。陈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完全漆黑的雨林。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浓密的云层和树冠遮蔽了一切光源。那片黑暗如此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苏瑾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岩温说的那些传说,你怎么看?”
“传说都有现实基础。”陈禹说,“穿铁甲的幽灵可能是视觉误差或幻觉,吃人的树可能是某种危险植物或地形,蓝色的光...很可能就是‘普罗米修斯’的设备。”
他转过身:“但我更在意的是‘静默之地’。生态系统完整的雨林不可能完全没有声音,除非...”
“除非有什么东西驱赶或杀死了那里的生物。”苏瑾接过话。
两人都沉默了。这个推测令人不安。
“早点休息吧,”陈禹最后说,“明天要保存体力。”
但他自己却难以入睡。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雨林的声音,陈禹的思绪飘得很远。
他想起了师父的教诲:武者要敬畏自然,因为人力在自然面前终究渺小。但武者也要敢于挑战,因为只有在极限中,才能认识真正的自己。
这一次,他将面对的不仅是潜在的敌人,更是原始自然本身。在这种环境中,武术的意义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不再是擂台上的胜负,不再是道场中的修行,而是最原始的生存——如何在险恶环境中保持体力,如何敏锐感知危险,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凌晨三点,陈禹终于有了睡意。但在完全入睡前,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遥远,从雨林深处传来的,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又像是风吹过某种结构的呼啸。
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就消失了,融入无尽的虫鸣蛙叫中。
是幻觉吗?还是...
陈禹坐起身,仔细倾听。但除了雨林正常的夜声,再无异常。
他躺回去,闭上眼睛,开始做睡前的呼吸调节。无论明天遇到什么,他都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窗外的雨林,在黑暗中静静呼吸,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这群即将踏入它腹地的人类。
而在雨林深处,那个被标记的坐标点上,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如果此时有卫星聚焦那里,会看到一点微弱的蓝光,在密不透风的树冠下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夜还很长。距离黎明,还有三个小时。
距离踏入雨林,还有七个小时。
距离真相,还有未知的时间。
但有些旅程,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