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震动。是叶黎川发来的语音消息,背景音里还有慕景渊低声说别打扰她的劝阻。少年元气十足的声音刺破夜色:婉凝,我改了下周五的曲目!你猜是什么?是那天..语音戛然而止。方婉凝这才发现自己的拇指已经本能地按下了暂停键——她不敢听下去,越听越惭愧。
路灯一声亮起,方婉凝盯着素描本上晕染开的对抗动脉瘤几个字,突然掏出手机。通讯录在指尖快速滑动,最终停在【辅导员】的号码上。李老师,我之前的腿伤有点不舒服...她声音很轻,像在说服自己,想请现在请假去看看。挂断电话后,美术馆的玻璃幕墙映出她仓皇的身影。方婉凝闭了闭眼,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最近的酒店。她说这话时,车窗倒影里自己的嘴唇在发抖。
酒店前台的钟显示21:47。方婉凝机械地接过房卡,电梯镜面照出她手里紧攥的素描本——叶黎川的画已经被奶茶渍泡得卷边,那个戴听诊器的火柴人只剩下半个身子。房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滑坐在地毯上。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还亮着校园论坛的界面。最新热评赫然写着:【这个不会他自己曝出来搏同情的吧,不知道周五他还会不会参加社团表演?】方婉凝把手机面朝下扣在床头柜上。浴室镜子里,她看见自己手腕上还沾着奶茶渍,干涸后像块丑陋的疤痕。热水冲下来时,她终于蹲在地上哭出声——那本湿漉漉的素描本摊在洗手台上,叶黎川画的人物在蒸汽中渐渐模糊,只有对抗动脉瘤几个字倔强地坚持着。
方婉凝在第二天,找时间办了外宿,导员因为没几个星期要毕业没为难她,她把重要的东西搬到了酒店,因为不想要家人担心。
周五下午,方婉凝回到酒店,正在为去看叶黎川的表演做好准备,手机亮起叶黎川的号码,传来的却是慕景渊克制的措辞:“表演取消,小川这几天血压持续低于90\/60,要收住院观察。”字里行间透着医用备忘录的精准,唯独句末忘记加句号,露出一点仓促的端倪。方婉凝的指尖在收住院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直到皮肤温度将屏幕熏出一小片雾。
拿上帆布包和外套便赶往医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比记忆中的更刺鼻。方婉凝在神经外科病区前徘徊时,透过玻璃门看见慕景渊正弯腰调整监护仪参数。7床现在禁止探视。护士站的小护士头也不抬。我是...方婉凝的谎话卡在喉咙里。余光瞥见病历车上摊开的记录单:【5月17日16:30 神外7室复诊】——被红色墨水重重划掉,旁边批注【急诊介入术】。
病房门突然打开,慕景渊眼底的青黑在走廊灯光下无所遁形,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他快速移开视线。他在睡。慕景渊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你可以...十分钟。病床上的叶黎川几乎被各种管线淹没。
动态血压仪的袖带每隔十五分钟自动收紧,在他苍白的手臂上勒出红痕。婉凝...少年突然睁开眼,瞳孔因为药物作用微微扩散,对不起,我…干裂的嘴唇扬起熟悉的弧度,仿佛论坛上那些恶评从未存在。方婉凝攥紧了包里那张被奶茶泡发的画。真相在舌尖转了三圈,最终变成一句:等你好了...再弹给我听。
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慕景渊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他快速检查留置针的动作娴熟得像在对待易碎品,而方婉凝被迫退到角落,看着医护们围成一道白色屏障。方婉凝强忍泪水退出病房,医院的走廊灯光在黄昏时分显得格外惨白。方婉凝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墙上的消防示意图,塑料膜发出细微的声,直到病房里传来监护仪恢复平稳的声,她才松开已经发红的手指。血钾补上来了,暂时稳定。医生的声音隔着门缝漏出来,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方婉凝松了一口气,她转身时,鞋跟碾碎了不知谁掉在地上的一粒药片。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18:23,窗外晚霞正烧得绚烂,将整个病区染成橘红色。
回想慕景渊刚刚的样子,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医院拐角的糕点铺正要打烊。方婉凝抵住玻璃门,指节敲在红糖蒸糕售罄的牌子旁边:麻烦...最后一份。蒸笼掀开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老板娘多送了两颗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