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一直这样,慢慢好起来,该多好。”陈书仪忍不住低声感叹。
齐文兮轻轻握住婆婆的手:“会的,妈。恢复需要时间,但方向是好的。”
就在这时,方婉凝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丛刚冒出新绿的灌木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这里……好像没有紫藤花。”
陈书仪的心猛地一沉。
方婉凝却似乎并未陷入低落,她转过头,看向母亲,眼神依旧清明,但语气里带上了那种熟悉的、混合着期盼与些许飘忽的语调:“不过没关系,安和医院有。景渊答应过我,等紫藤花开了,就带我去看。”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黎川也说,等花开了,他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去了。”
她又将这三件事——看花、慕景渊的承诺、叶黎川的归来——自然而然地联系在了一起,构建出一个她坚信不疑的美好图景。
陈书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方才那点欣慰瞬间被熟悉的酸涩取代。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齐文兮连忙接话,语气轻松自然:“是啊,安和的紫藤花架很有名。不过现在还没到季节呢,婉凝。等你身体再好些,力气更足了,我们陪你慢慢等花开,好不好?”
她巧妙地将重点从“一起去看”和“黎川归来”转移到了“身体恢复”和“等待花开”这个过程上。
方婉凝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阳光下的庭院,不再说话。仿佛那个关于花开的约定,只是她心中一个美好的背景音,并不急于立刻实现,却足以给她此刻的宁静增添一抹亮色。
半小时很快过去,齐文兮提醒该回病房了。推着方婉凝回去的路上,陈书仪的心情比下来时沉重了不少。女儿那看似“正常”的期盼,每次都会精准地刺中她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回到病房不久,慕景渊的电话打了过来,是打给齐文兮的。他下午有一台紧急的血管内手术,刚刚结束,询问方婉凝下午的情况。
齐文兮走到病房外,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下午晒太阳和方婉凝的状态,包括她提到紫藤花的事。她语气平实,没有掺杂个人情绪。
电话那头,慕景渊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知道了。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到,有个术后病例讨论。”
“好,这边我们会照看。你忙完再过来,注意休息。”齐文兮回道。
挂了电话,齐文兮回到病房,对上陈书仪询问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特别。陈书仪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她自己也说不清在期待什么,或许是希望慕景渊能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承诺?但她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
傍晚,方远凝处理完工作也来了病房。一家人围着方婉凝吃了简单的晚餐。方婉凝胃口一般,但努力吃了些。饭后,她显得有点疲倦,靠在床头,目光时而清明,时而放空。
慕景渊是在晚上八点多才到的。他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疲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口微敞,眼底的红血丝在病房灯光下清晰可见。但他走进来的步伐依旧稳,神情也依旧是那种收敛的平静。
“伯父,伯母,方律师,齐医生。”他依次打招呼,目光落在方婉凝身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景渊。”方婉凝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声音带着倦意但清晰,“你来了。今天太阳很好,我下午去花园了。”
“嗯,齐医生跟我说了。”慕景渊走到床边,很自然地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看了看她的气色,“出去透透气挺好,但要注意保暖,别累着。”
他的关心很实在,是医生式的,也是家人式的。
方婉凝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那种熟悉的、混合着依赖和期盼的光:“景渊,花园里没有紫藤。你记得答应过我,等安和的紫藤花开了,带我去看的,对吧?”
又来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陈书仪的心提了起来,方峻林移开了视线,方远凝抿紧了嘴唇。他们都看向慕景渊,想看他这次会如何应对。
慕景渊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迎着她期盼的目光,极其平静,也极其清晰地回答:“记得。”
只是两个字,没有多余的承诺,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像齐文兮那样将话题引向“等你身体更好”。只是肯定了“记得”这个事实。
这个回答,似乎比任何迂回的安慰或引导都更让方婉凝满意。她像是得到了最重要的确认,脸上露出一个安心而浅淡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像是完成了某项重要的交流,倦意更浓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有点困了。”
“睡吧。”慕景渊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低沉。
方婉凝很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