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道青衫身影之上。
方运手握竹枝,目光越过喧嚣的厅堂,投向了厅外那片在寒风中静静挺立,显得有些不起眼的竹林。
他没有像欧阳倩那样取出珍贵的文宝镇纸,也没有刻意凝聚文气,只是那么随意地站着,手中竹枝斜指地面,姿态甚至有些……懒散。
“欧阳小姐咏梅,以梅喻高洁孤傲,立意不错,然终究是借物言己,格局难免拘于自身风骨。”
“我方运不才,今日便咏这竹。”
竹?
众人下意识看向那片竹林,又看向欧阳倩诗成时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华美绚烂的古梅虚影。
一方是傲雪凌霜,千年虬曲的奇梅,一方是随处可见、看似柔弱的青竹,这对比……未免太过悬殊。
许多人心中刚刚升起的期待,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方运毫不在意,手中竹枝轻轻划动,如同孩童信手涂鸦,口中开始缓缓吟诵:
“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 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
前四句一出,整个流芳园先是一静,随即,压抑的议论声迅速蔓延开来。
“这……这是什么?”
“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倒是写出了竹子高大,可这未免太平淡了!”
“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这是在自怜自艾吗?说竹子有高风亮节却无人赏识?这、这意境,比之欧阳小姐的‘不共群芳争暖律,独留清气满寰中’,差了不止一筹啊!”
“完了完了!我就说镇国诗篇岂是那么容易的?这开篇几句,虽说工整,但意境普通,文气稀薄,连灵犀都未必能达到,更别说鸣州,镇国了!”
“哈哈哈!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什么镇国,我看是连鸣州的边都摸不到!前面装得那般高深莫测,原来就这点本事?”
“大道誓言已立,他却作出这等平庸诗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看来不用等诗成,他就已经败了!”
“唉,可惜了,原以为真有什么惊世之才,没想到……到底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啊。”
“清冥郡主这次怕是要被他害惨了!联姻之事,兵权移交,恐怕都难以避免了。”
欧阳倩原本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随即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
这就是他敢立下大道誓言、口出狂言的倚仗?就这?
“呵……”
“这便是方公子赌上大道誓言、自废文宫的镇国倚仗?这便是你方才居高临下,指摘我欧阳倩格局小,匠气重的底气所在?”
“‘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方运,你这哪里是在咏竹,分明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吧?觉得怀才不遇,无人赏识,故而在此顾影自怜,故作清高?”
“这等怨怼自怜之语,连寻常童生作诗都力求避免,你竟敢拿来与我鸣州之诗相提并论,还妄言镇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真是白白浪费了司马姐姐方才一番苦口婆心,也浪费了我等在此与你虚耗时光!”
她转向三位皇子,微微敛衽,语气中带着委屈:“三位殿下,诸位大人也都看到了。此人哗众取宠,言过其实,如今已是不攻自破!其诗粗陋,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