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门房的面上顿然变色,又被那不容置辩的目光盯着,他喉头滚动一下,便不敢再多言,慌忙转身再次入内。
直至日头渐渐西沉,偏厅里的光线黯淡下来,楚奚纥依旧阖目端坐着,仿佛已然化作一尊沉入暮色的冷硬石像。
又是一炷香的光景,门房终于再次出现了。这次,他的身侧跟着一位年轻些的管事。
门房垂首,语气中透出前所未有的恭敬,“楚大人,国公爷请您移步书房叙话。”
书房宽敞雅致,紫檀木的架子沿墙而立,古籍卷轴陈列其上。荣国公江廷昀端坐于宽大的书案之后,身着件半旧的藏青直裰。
楚奚纥步入屋内时,他只略略抬了下眼皮,目光并未真正从书页上移开,身形更是纹丝未动,只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平淡的字句,“楚大人到了。”
声音不高,也听不出半分热络。
他顿了顿,仿佛才想起了待客之仪,目光却依旧落在书卷上,随手指了指,“坐吧,琐务缠身,劳你久候了。”
这话也说得毫无歉意,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而已。
楚奚纥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依礼在客座落定。
片刻后,丫鬟轻手轻脚地奉上茶盏,其中的茶汤清亮,淡香扑鼻。
江廷昀这才不急不忙地将书卷置于案上,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从容。
他抬起眼,瞥了楚奚纥一眼,开口便是直切要害,连半分的寒暄也无,“今儿个才下了朝,楚大人便执意要见老夫,是所为何事啊?”
那“执意”二字稍稍加重了些许,显出几分被打扰的不耐。
楚奚纥迎上那审视的目光,神色坦然道,“下官确有一事不明,便特来向国公爷请教。”
“哦?” 江廷昀的眉梢不由得向上挑动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明显讥诮意味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意料之中,又颇为无趣的答案。
楚奚纥从容一笑,一字一句地平稳道来,“下官听闻,府上的江小姐颇得皇后娘娘青睐。”
“亦闻,亚太后娘娘顾念其娘家血脉,似是有意于接风宴上,令其侄女与大皇子殿下及宗室子弟多加亲近……”
江廷昀闻言,端着茶盏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蜷。
他缓缓放下茶盏,杯底与紫檀案面的轻触下,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抬首,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疏离,而是一种近乎警告的凝视,沉沉地压在楚奚纥的身上。
“后宫之事,自有贵人裁夺。天家的心思,岂是外臣可妄加揣度的?”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楚大人是外臣,乃是朝堂栋梁,又是陛下倚重的左膀右臂,自当心系朝野大局。”
“至于内宅女眷的琐事……” 他甚是不满地轻嗤一声,继而说道,“非楚大人职分所系,如此贸然关切,恐有失体统,亦易惹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