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从不远处的林子上空炸响!
“援军!是孙队正的信号!”赵老栓惊喜地喊道。
剩余的流寇见首领已死,官兵援军又至,再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作鸟兽散,钻进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戛然而止。
山林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第三什幸存者们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李破拄着斩铁刀,环顾四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几个时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其中三具,穿着土褐色的号衣。
来时十人,此刻还能站着的,连同他自己,只剩七人。一人战死,两人重伤倒地,眼见是不活了。
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身旁那名被砍断脖子的同袍,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赵老栓靠着树干,脸色惨白,握弓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其余几人也都挂了彩,神情麻木。
李破走到那名伪装伤员的流寇头目尸体前,用刀尖挑开他的袖口,那秃鹫刺青清晰可见。他蹲下身,在其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块小小的、刻着怪异符号的木牌和一些散碎银两。
“清理战场,收缴箭矢武器,给重伤的弟兄……一个痛快。”李破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休整,然后立刻向孙队正靠拢。”
没有人反对。经历了刚才的血战,李破的话就是铁律。
豆子强忍着恶心,开始和其他人一起打扫战场。给重伤同伴补刀时,他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咬着牙做了。在这荒野山林,带着重伤员,所有人都得死。
李破走到一旁,背对着众人,用沾满血污的手,从怀里摸出那个粗糙的水囊,拧开,却并没有喝,只是用清水冲洗了一下脸上黏腻的血痂。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因杀戮而有些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从流寇头目身上搜出的木牌,眼神深邃。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遭遇战。对方分明是早有预谋,利用伤员设伏,目标明确,就是他们这些前锋斥候。秃鹫营的溃兵,何时变得如此有组织、有胆色,敢主动伏击幽州军?
野狼谷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他摸了摸胸口那枚温润的玉坠,又感受了一下左肩伤疤处传来的、与旧伤截然不同的、因全力搏杀而产生的灼热感。
这一战,他带领第三什,以寡敌众,斩敌近半,自身虽损三人,却保住了大部分力量,更击杀了对方头目。这份战绩,足以在陷阵旅,甚至在夏侯琢那里,记上一笔。
但这还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功勋,需要更快地向上爬,需要掌握更多的力量,才能在这乱世中,看清更多的真相,握住自己的命运。
他收起木牌,将水囊挂回腰间,转身。脸上的疲惫与迷茫已被尽数收起,只剩下惯有的冰冷与沉静。
“收拾好了吗?”他问,声音恢复了平稳。
“好……好了,李头。”豆子连忙回答。
“走。”李破提起斩铁刀,当先朝着响箭升起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踏过凝固的鲜血和伏倒的尸骸,背影在斑驳的林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冷酷。
幸存下来的六名袍泽,默默跟在他身后,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近乎信仰的依赖。
谷口初啼,声虽稚嫩,却已带上了血腥的锋芒。
经此一役,李破这把刀,算是真正在幽州军中,淬出了第一抹属于自己的寒光。
而前方,野狼谷的腥风,正等着他去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