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城的清晨,是被三十七只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叫醒的。
三十七只,对应北境三十六城加一个幽州。每只鸽腿上都绑着拇指粗的竹筒,筒里不是密信,是苍狼信木的拓印——用特制的朱砂泥拓在薄绢上,狼头狰狞,“木”字清晰。崔七亲自盯着手下人绑好竹筒,挨个检查了三遍,才一挥手:
“放!”
三十七只灰鸽冲天而起,在漳州城上空盘旋三圈,然后像听到无声的号令,朝着不同方向振翅疾飞。
李破站在城头,看着鸽群消失在晨雾里,手里握着那块温润的漆黑木牌。信木此刻微微发烫,像颗沉睡十八年后重新跳动的心脏。
“大人,”陆丰杰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刚拟好的名单,“按您吩咐,咱们派出去的人分两批。第一批三十七人携拓印直奔各城,第二批七十四人跟在后面——每城两人,互为策应。都是草原跟来的老兄弟,机灵,认路,腿脚快。”
他顿了顿,补充道:“每人怀里还揣了张谢先生写的‘账本’——上面列着联络暗号、接应地点,还有……事成后的赏银数额。谢先生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买卖划算。”
李破点头,目光却望向南方。
天启城的嘉奖诏书,算日子应该快到了。许敬亭那老阉狗送来的“厚礼”,他得好好“接着”。
“石牙。”他忽然道。
“在!”莽汉从城墙阶梯口探出头来,脸上新疤结的痂掉了一半,露出底下粉红色的嫩肉,看着有点滑稽。
“带两百骑,往南迎三十里。”李破淡淡道,“朝廷的钦差队伍,算脚程今天该到漳州地界了。记住——要‘恭敬’,要‘隆重’,要让钦差大人觉得,咱们是真心实意接旨谢恩的。”
石牙咧嘴笑,疤肉一抽:“明白!保管把戏演得比真的还真!”
他转身冲下城头,扯着嗓子喊:“来人!给老子找几面干净旗子!要红的!喜庆!”
城头上,陆丰杰看着石牙远去的背影,皱眉低声道:“大人,许敬亭这招捧杀……咱们真就这么接着?万一草原那边……”
“草原有谢先生。”李破打断他,“老账房最会算账——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至于萧景琰旧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赵横那面血旗,昨晚已经送到幽州城外了。用床弩射进去的,就钉在幽州府衙大门上。现在幽州城里那些争权的、观望的、想趁乱捞好处的,看见那面旗,就该想想——下一个被萧景琰扔出去当诱饵的,会不会是自己。”
陆丰杰深吸一口气。
这一手,毒。
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
正说着,瓮城方向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苏文清拄着木棍慢慢走上城头。她换了身素色布裙,是王老伯从百姓家找来的,稍显宽大,但洗得干净。左肩的伤让她走路时身子微微歪着,可脊背挺得笔直。
“苏姑娘。”陆丰杰识趣地拱手,“末将先去忙军务。”
他转身离开,把城头这一小片空间留给两人。
晨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
李破解下自己的狼皮大氅,披在苏文清肩上。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伤没好,不该上来。”他说。
“躺着也是疼,不如上来看看。”苏文清紧了紧大氅,望向城外茫茫荒野,“表弟,你说……我爹当年把姑姑带回家时,知道会有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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