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在北境那口锅里,互相撕咬吧。
等你们都咬得遍体鳞伤,咱家再过去……
收尸。
同一时刻,漳州城西三十里,一处废弃的烽燧台里。
乌桓蹲在墙角,用独臂往火堆里添柴。火光照着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从左眉骨到右下颌,一道狰狞的伤疤几乎把脸劈成两半。那是野狼谷留下的,十八年了,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像针扎。
他对面坐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面容清秀,可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正是夏侯岚的弟弟,夏侯琢。
“乌叔,”夏侯琢盯着火堆,“我姐……真在漳州?”
“在。”乌桓往火里扔了根柴,“守了十七天城,等李破那小子回来。现在……应该还在等。”
夏侯琢沉默片刻:“李破配不上我姐。”
乌桓笑了,笑得脸上的疤一抽一抽:“配不配得上,不是你我说了算。你姐那脾气,认准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跟你爹一个德行。”
提到父亲夏侯烈,夏侯琢眼神暗了暗:“我爹他……”
“还活着。”乌桓打断他,“在沧河南岸的朝廷大营里,吊着口气。许敬亭那老阉狗不敢让他死——夏侯烈一死,西北二十万边军立刻就能反。所以他得活着,半死不活地活着,当个摆设。”
他顿了顿,看向夏侯琢:“你小子从西北跑出来,就为了找你姐?”
“也为了杀许敬亭。”夏侯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个“夏”字,是夏侯家的家传短刃,“我爹说了,夏侯家的男人,可以战死沙场,不能死在阉狗的阴谋里。他让我来北境,找李破——说那小子,或许能成事。”
乌桓盯着那把匕首,看了很久,忽然道:“你知道你爹为什么看重李破吗?”
“因为他能打?”
“不止。”乌桓摇头,“因为他像你爹年轻的时候——认死理,重情义,为了在乎的人,敢把天捅个窟窿。当年野狼谷,你爹带着三千陷阵旅去救李乘风,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去了。为什么?因为李乘风救过他的命。”
火堆噼啪作响。
半晌,乌桓又道:“但现在李破比你爹当年更难。你爹好歹是朝廷封的将军,有兵有权。李破有什么?一群草原骑兵,几千残兵败将,还得防着朝廷在背后捅刀子。”
“所以他更需要帮手。”夏侯琢收起匕首,“乌叔,带我去漳州。我去帮我姐,也……去看看那个李破,到底配不配。”
乌桓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成。但有个条件——到了漳州,一切听你姐的。她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她让你滚蛋,你不能赖着。”
夏侯琢咧嘴笑了:“从小到大,我哪次不听她的?”
正说着,烽燧台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很急,很多。
乌桓猛地起身,独臂按在刀柄上。夏侯琢也闪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风雪中,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正朝烽燧台疾驰而来。打的是草原苍狼旗,但队形散乱,不少人身上带伤,马匹喘着粗气,嘴角泛着白沫。
是败兵。
“开门!”乌桓嘶声吼道。
夏侯琢拉开破旧的木门,那支骑兵轰隆隆冲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血污的草原汉子——正是黑水部的巴图!
“乌、乌将军!”巴图滚鞍下马,几乎站不稳,“老君庙……老君庙完了!李大人被围,石牙将军重伤,陆丰杰的援军被幽州军截住……咱们、咱们败了!”
乌桓瞳孔骤缩:“李破呢?!”
“不知道!”巴图哭丧着脸,“混战中失散了!崔七将军带着最后几十人护着李大人往西撤,后面……后面全是追兵!”
夏侯琢脸色一变,看向乌桓。
乌桓独臂握刀,指节泛白。
半晌,他忽然笑了,笑得狰狞:“败了?败了也得打回去。”
他转身,对烽燧台里另外几十个伤兵吼道:“还能喘气的,跟老子走!去老君庙——把李破那小子捞出来!”
“乌叔!”夏侯琢急道,“你们才几十个人!”
“几十个人怎么了?”乌桓瞪眼,“当年野狼谷,老子和你爹带着三百人,就敢冲北漠三万大军!现在去捞个人,够用了!”
他翻身上马——马是巴图带来的,虽然瘦,但还能跑。
夏侯琢一咬牙,也跳上马背:“我也去!”
“你去个屁!”乌桓骂道,“给你姐送信!告诉她,李破还没死,让她在漳州等着!别做傻事!”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进风雪。
几十个伤兵紧随其后。
巴图愣了愣,也咬牙上马,跟了上去。
烽燧台里,又只剩夏侯琢一人。
他站在门口,看着乌桓等人消失在风雪中,握紧了拳头。
许久,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漳州方向疾驰。
风雪扑面而来,像刀子。
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姐,你等的那个人……
我一定帮你守住。
哪怕拼上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