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密信(她暂且认定那是密信)的存在,几乎可以肯定。贤妃的意图,却依旧迷雾重重。
将密信传递出去?通过她这个毫无根基的掌籍女官?这太冒险,也不合常理。
试探?试探她是否别有用心?试探她是否会发现这秘密?如果她发现了,会作何反应?如果她没发现,是否就证明她“清白”?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她,或者针对她背后可能存在的“苏家旧势力”的陷阱?
她想起父亲苏承谕的名字出现在先帝起居注中,想起墨云子提及的“守夜人”,想起老者警告的“小心长春宫”……这一切,似乎都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那幅画中的密信,很可能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节点。
她需要想办法,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确认那密信的内容。
可是,难如登天。在长春宫的眼皮子底下,她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或许……可以借助外力?那半枚“夜枭令”……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那是她最后的保命符。
正凝神苦思间,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随风飘来。苏晚晚警觉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梅林深处,一个穿着低等宫女服饰的身影,正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
是那个在长春宫书房外打扫庭院、眼神躲闪的小太监?不,看身形是个宫女。
苏晚晚本不欲多事,正欲悄悄离开,那宫女却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苏晚晚认出她正是那个之前给她送茶水、指尖带墨的宫女。此刻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苏晚晚,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用袖子擦脸,站起身就要跑。
“等等。”苏晚晚下意识地叫住了她。
那宫女脚步一顿,身体僵硬,不敢回头。
苏晚晚走过去,放缓了声音:“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宫女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有……奴婢没事……惊扰了大人,奴婢该死……”说着就要跪下。
苏晚晚扶住她:“不必多礼。我并非什么大人,只是尚仪局一个掌籍罢了。”她看着宫女惊慌失措的脸和那双沾着墨迹、此刻紧紧绞在一起的手,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在长春宫当差?我似乎见过你。”
宫女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是……奴婢是在长春宫书房做些洒扫、研墨的粗活。”
研墨?苏晚晚捕捉到这个信息。一个负责洒扫研墨的粗使宫女,指尖却常有不易洗净的墨迹,此刻又躲在这里偷偷哭泣……
“可是受了委屈?”苏晚晚语气更加温和,“若信得过我,不妨说说。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
那宫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晚晚,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还是猛地摇头:“没、没有委屈……谢大人关心,奴婢、奴婢该回去了!”
说完,她像是怕极了什么,挣脱苏晚晚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很快消失在嶙峋的假山之后。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宫女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这个宫女的反应太不寻常。她在害怕什么?长春宫的书房……除了那几幅古画,还有什么能让她如此恐惧?难道她也知道画中的秘密?或者,她触犯了其他什么禁忌?
一条看似无关的线索,悄然浮出水面,与那画中玄机交织在一起,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苏晚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那根名为“真相”的线头,似乎又多了一根,却也更加杂乱无章。
她转身,朝着尚仪局的方向走去。
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彼岸,她都必须走下去。那画中的密信,那宫女的眼泪,还有贤妃深不见底的目光,都像无形的鞭子,催促着她,在这吃人的宫廷里,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