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窗棂上结着薄霜,秦可卿醒来时,天光已透过茜纱窗漫进屋内。
她下意识地抓紧锦被,指尖触到的却是柔软温暖的缎面,而非宁国府那床绣着百子图的冰冷被褥。
少奶奶醒了?
宝珠捧着铜盆进来,水汽氤氲间眉眼含笑,奴婢备了玫瑰露,姑娘净面最是养颜。
秦可卿怔忡片刻,才想起自己已不在宁国府。
她缓缓起身,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竟不觉得冷。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银丝炭无烟无味,只余融融暖意。
陆大人呢?她轻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微哑。
宝珠拧了帕子递来:大人天不亮就去衙门了,临走时吩咐厨房做了姑娘爱吃的枣泥山药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还说少奶奶若是闷了,可以去书房取书看。
秦可卿指尖一颤。
在宁国府时,贾蓉最厌她读书,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那些偷偷收藏的诗集,被发现后都被扔进了灶膛。
他...不来看我?
话一出口,秦可卿便后悔了。
这话问得轻浮,倒像是她盼着那档子事似的。
宝珠却会错了意,笑道:少奶奶别多心。自打奴婢来了陆府,还没见过大人带哪位姑娘回来。昨儿破例收留少奶奶,连管家都惊着了。
秦可卿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她下意识摸向发间,却触到那支点翠凤钗——昨日陆远亲手为她簪上的。
金丝缠绕的翠羽在晨光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像是暗夜中突然照进的一束天光。
少奶奶今日想梳什么发式?宝珠拿起犀角梳。
秦可卿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轻声道:简单些就好。
---
宁国府正院里,贾蓉裹着狐裘靠在榻上,脸色青白如鬼。
他左腕缠着白布,隐隐渗出血迹。
那姓陆的畜生!
贾蓉咬牙切齿,竟敢用烙铁烫我...
他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贾珍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手中两个铁球转得咔咔响: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贪那点盐引钱,何至于此!
老爷消消气。
尤氏捧着药碗上前,蓉儿能回来就是万幸...
万幸?贾珍冷笑,花了我三万两雪花银!还搭上...
他突然住口,瞥了眼四周的丫鬟婆子。
尤氏会意,挥手屏退下人,低声道:可卿那边...
她既进了陆府的门,就别想清清白白出来。
贾珍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等风头过去,想法子接回来就是。
贾蓉突然怪笑起来:爹还惦记那贱人呢?她这会儿不定在陆远床上怎么...
闭嘴!
贾珍一脚踹翻脚踏,要不是你惹祸,何至于此!
尤氏低头搅着汤药,指甲在碗沿刮出刺耳声响。
她想起秦可卿临行前那个决绝的眼神,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寒意。
---
陆府书房里,秦可卿站在紫檀书架前,指尖轻轻抚过一排排书脊。
《楚辞》《李义山集》《花间集》...
这些在宁国府被视为禁书的典籍,在这里却随意陈列。
她抽出一本《漱玉词》,翻开泛黄的纸页。
李清照的词句如清泉流入心田: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喜欢易安居士?
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秦可卿惊得书册落地。
转身见陆远立在门边,玄色官服衬得他肩宽腰窄,腰间绣春刀还未卸下。
民妇失礼了。
她慌忙蹲身去捡书,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
陆远将书递还给她:这里没有,只有秦姑娘。
他走到案前,解开刀鞘放在桌上,住得可还习惯?
秦可卿攥着书册,心跳如擂。
她原以为陆远会像贾珍那样迫不及待地占有她,可眼前人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连目光都不曾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多谢大人收留。她垂眸道,只是...
只是不明白我为何帮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