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轻笑,从多宝阁取下一把古琴,会弹吗?
秦可卿摇头。
在宁国府,琴棋书画都是给外人看的摆设。
她唯一会的,就是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月亮哼几句小时候学的民间小调。
陆远拨动琴弦,清越的泛音在室内回荡:这是《广陵散》,讲的是聂政刺韩王的故事。
他抬头看她,有时候,救人也是另一种复仇。
秦可卿心头一震。
她突然明白,陆远救她,不仅是为了庇护一个弱女子,更是要在贾珍心口插一把刀。
大人不怕贾家报复?她忍不住问。
陆远唇角微扬:你以为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他忽然推琴起身,明日我要审个案子,缺个记室。姑娘字迹娟秀,可愿帮忙?
秦可卿呆住了。
在宁国府,她连看账本都要偷偷摸摸,如今竟能参与公务?
我...可以吗?
为何不可?
陆远走到门边,回头看她,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
夕阳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一刻,秦可卿仿佛看到命运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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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梨香院内,薛蟠翘着腿嗑瓜子,瓜子皮吐了满地。
听说没?宁国府的蓉大奶奶被送到陆远床上了!
他挤眉弄眼地对贾琏说,贾珍那老乌龟,为了儿子连儿媳妇都舍得...
王熙凤掀帘进来,丹凤眼一瞪:胡吣什么?仔细老太太听见撕你的嘴!
薛蟠不以为意,反而凑近贾琏:琏二哥,你说那秦氏在床上的模样...
话未说完,被贾琏一把推开。
少浑说!贾琏皱眉,到底是自家亲戚。
薛蟠哈哈大笑:装什么正经!你们贾家男人什么德行,当我不知道?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陆远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王熙凤耳朵尖,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薛蟠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刚收到消息,说御史台已经收到密报,告陆远贪赃枉法、强占民妇...
他得意地晃了晃信纸,就等着看那孙子怎么死!
窗外,一个穿红绫袄的小丫鬟悄悄退开,一溜烟往潇湘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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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清晨,秦可卿穿着陆远为她准备的男装,头发挽成书生髻,跟着陆远走进了锦衣卫衙门。
这位是秦先生,暂时担任记室。
陆远向众人介绍,他身子弱,各位多照应。
秦可卿紧张得手心冒汗。
宽大的青布直裰掩盖了她窈窕的身段,脸上还抹了淡淡的锅灰。
但最让她不安的,是周围那些锦衣卫探究的目光。
秦先生这边请。
一个年轻校尉引她到偏厅,今日要录的是盐商走私案,证人口供繁杂,辛苦先生了。
秦可卿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
当第一个字落在宣纸上时,她忽然找回了久违的平静。
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宁国府的少奶奶,没人用淫邪的目光打量她。
她只是秦先生,一个靠笔墨吃饭的读书人。
午间歇息时,陆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她上午记录的案卷。
字很好。他简短评价,下午的审讯,你要在场。
秦可卿惊讶抬头:
你心细,能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
陆远放下案卷,对了,晚上府里来客,你也见见。
是谁?
陆远唇角微勾:冯渊的妹妹,冯婉。
秦可卿手中的笔啪嗒掉在纸上。
她突然明白,自己正一步步走进陆远精心编织的网——一张为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的网。
窗外,一株海棠经雨初绽,粉白花瓣随风飘进窗棂,落在她砚台旁。
秦可卿轻轻拈起花瓣,忽然想起黛玉那句这世上的雪,能盖住多少腌臜。
现在她知道了——雪会融化,但有些花,注定要在污泥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