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在此,以道心与神魂立誓:无论面对何种艰难险阻,无论真相如何残酷,无论需要付出何等代价,我,虞柒柒,绝不退缩!必竭尽所能,涤荡污秽,光复圣教!”
少女的誓言并不响亮,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酒柩凝视着虞柒柒,眼中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重重一拍桌面,声音陡然变得铿锵起来,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好!要的就是这份决心!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赘言。接下来我要布置的任务,关乎存亡,关乎气运,诸位需谨记——”
酒柩目光扫过全场,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出久居上位的威严。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完成!”
大厅内空气瞬间紧绷如弦,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部署。
与此同时,慕家密室。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四壁幽幽长明的鲛人灯,将室内的空气染上一片昏黄。沉重的石壁吸收了所有声音,使得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压抑,是此处唯一的主题。
慕君璞并未坐在那象征着权力最高位的主座之上。相反,他站在密室中央,微微垂首,姿态看似恭谨,但眼眸之中隐隐流露着慌乱,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那主位之上,端坐着一道奇异的身影。那人身披一件色彩斑斓、却隐隐透着暗沉血光的袈裟,细看之下,那袈裟竟是由某种异虎的完整皮毛鞣制而成,虎头兜帽耷拉在背后,狰狞依旧。他手中缓慢捻动着一串乌黑发亮的佛珠,每一颗珠子都似乎萦绕着淡淡的怨力。这是一位僧人,却无宝相庄严之感,周身反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檀香与血腥的诡异气息。
“尊者,按照您的吩咐,竹简已经交给酒柩了。”慕君璞开口,语气平缓得近乎麻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接下来,便全倚仗尊者神通,助我慕家……重掌天衍圣教。届时,天衍圣教上下,必将成为佛门最忠实的盟友,唯尊者马首是瞻。”
“善哉,善哉。”被称为尊者的僧人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似有梵音低唱,又似恶鬼呢喃,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令人心神不宁,“慕施主深明大义,为我佛门大业立下首功,贫僧感佩。放心,贫僧自当竭尽全力,护佑慕家达成所愿。”
说着,尊者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另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掌缓缓抬起,合十于胸前。随着他这个动作,密室内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一只小巧玲珑的玉瓶凭空出现,静静地悬浮在慕君璞的面前。玉瓶剔透,隐约可见内里有数枚龙眼大小、色泽朱红的丹药缓缓滚动,表面似乎有细微的佛文流转。
“慕施主,此乃“涤魂清厄丹”,”尊者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可压制并净化你们道台丹田之内,那由幽冥殿种下的“噬心蛊”。待到明日传承大典,元极仙宗发难揭破幽冥殿阴谋,场面最混乱之际,便是服下此丹的最佳时机。如此,可免打草惊蛇,让幽冥殿的那些魑魅魍魉,猝不及防。”
慕君璞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瓶丹药,眼神复杂无比。那里面有渴望,有解脱的期盼,但更深处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屈辱。慕家子弟,包括他自己,之所以长期受制于幽冥殿,正是因为道基中被埋入了这阴毒蛊虫,生死不由自己。如今,这解药近在眼前,却来自另一个看似更加高深莫测的势力。这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不,或许是与虎谋皮。
深吸一口气,慕君璞压下翻腾的心绪,伸手接过玉瓶。玉瓶触手温凉,但他却觉得掌心一阵滚烫。他将丹药小心翼翼地收起,再次躬身。
“多谢尊者赐丹。慕家……明白该如何做了。”
尊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闭上了双目,手中的佛珠再次开始缓慢捻动,口中念念有词,低沉的诵经声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淹没整个密室。那经文不似寻常佛号般祥和,反而带着一种度化一切的霸道与诡异。
慕君璞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将他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扭曲变形,一如他此刻挣扎的内心。最终,他转过身,无声无息地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密室。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那片昏黄与诵经声隔绝。但慕君璞知道,从接下那瓶丹药开始,慕家,乃至整个天衍圣教的命运,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悬索,下方,是万丈深渊。而执绳者,似乎并非他自己,也并非元极仙宗,而是那位端坐于黑暗中、披着虎皮袈裟的诡异僧人。
“善哉……”
待密室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尊者口中宣出的佛号余音在封闭的空间内低回,原本看似悲悯的腔调,却在这昏黄的光线下渗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诡谲。
尊者缓缓起身,踱步至墙壁上镶嵌的一盏鲛人灯前。一根细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几分亵玩意味地,去挑动那跳跃的火苗。指尖毫无畏惧地探入焰心,那本应灼热的火焰竟如温顺的宠物般缠绕而上,非但未能伤他分毫,反而在他指尖扭曲变形,幻化出种种狰狞诡异的虚影。
“降龙……慕家这颗棋子,已落入枰中,进退由我。元极仙宗那群蠢物,只怕正为得了“铁证”而沾沾自喜……我这里,东风已备,只待时辰。”尊者仿佛在对着无形的存在低语,又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布局,“不知你那里,又是何等光景?这潭水,搅得越浑,才越有意思……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