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巫觋们的吟唱舞蹈达到一个高潮,节奏变得更加急促,鼓声雷动,铃音铿锵!几名显然是精心挑选出的壮汉,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肌肉,神情肃穆地抬着那个满载着各种祭品的沉重祭台,迈着沉稳而一致的步伐,缓缓走向水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宽大、结实的特制木筏之上。那木筏显然是为了此次祭祀特意打造的,比卫甲他们那个赖以逃生的简陋筏子要坚固、规整得多,用料厚实,结构紧密,上面甚至还立着一些象征性的、绘有奇异图案的旌旗和书写着符箓的木牌,在风中微微飘动。
一位首领的大巫,手持一件形状古怪、似杖非杖、顶端镶嵌着某种兽骨或玉石的法器,走到水边,面向黄河,高高举起双臂,用一种异常高亢、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诵读着冗长而晦涩的祷文。内容无非是歌颂河伯之威德,祈求河神息怒,收回泛滥的洪水,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往来舟楫平安等等。
随后,在所有人的虔诚跪拜和更加响亮的祈祷声中,那艘满载着牺牲、谷物、玉器礼器和仍在缓缓燃烧的香料的祭祀筏,被壮汉们齐声呼喝着,缓缓推离了河岸!祭筏入水,晃动了片刻,便稳住了姿态,顺着平稳的近岸水流,开始向着黄河那深不可测的中心区域漂去!
按照古老的仪式流程,这艘承载着整个部落祈愿的祭筏,将会顺流而下,直至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尽头,象征着祭品已被河神欣然接纳,带入了它的水府神宫。
祭祀的人群在祭筏漂远,最终融入暮色与浑黄河水难以分辨之后,又由大巫主持进行了一些后续的、较为简短的仪式,似乎是在安抚可能被惊扰的周边精灵,并感谢部族成员的参与。之后,篝火被陆续熄灭,只留下零星的火把光芒。人群开始如同退潮般,低声交谈着,带着完成神圣使命后的释然与疲惫,陆续沿着小路离开河滩,返回他们的聚落。火光渐熄,人声渐悄,只留下空旷的、被暮色笼罩的河滩,以及那依旧奔腾不息、仿佛亘古不变的黄河水声,似乎在嘲笑着人间短暂的虔敬与喧嚣。
然而,隐藏在芦苇丛阴影中的卫甲,心脏却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起来,如同被重锤擂响的战鼓!一个极其大胆、疯狂,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神明、冒犯整个部落信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迅速膨胀!
那个祭祀筏!
上面有食物!有大量实实在在的、可以果腹的肉和谷物!
上面有干净的清水!甚至可能还有献给神明的美酒!
上面有那些燃烧着的、据说有驱邪治病、缓解伤痛效果的珍贵香料!
而最重要的,是那筏子本身!比他们脚下这艘刚刚换乘上来、但同样不知能撑多久的偷来之筏,看起来还要坚固、宽大、可靠得多!
这是上天,不,或许是河神,或许是某个他们不知道的神灵,赐予他们的、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是绝境中突然垂下的一根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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