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空的直升机噪音低沉而有规律，舱内光线昏暗。凌玥闭目靠在座椅上，指间捏着一枚边缘光滑的旧铜钱，默运心法，试图感应铜钱上残留的、可能存在的微量“念力”。
铜钱冰凉，毫无反应。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手，铜钱落回掌心。不是错觉——自从黑水古城归来，她对“气”的感知确实提升到了新的层次，可同时，每一次动用玄学能力，尤其是精细操作如看相、破煞、制符，甚至仅仅是维持“清心护身符”的长时间运转，消耗的“灵力”速度都快得惊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恢复速度太慢了。
师门古籍记载，古时天地灵气（或称“天地之炁”、“元炁”）充盈，修士吐纳之间便可补充消耗，炼炁化神并非虚言。但如今，末法时代已不知延续了多少甲子，天地间自然流转的、可供直接汲取炼化的“灵气”早已稀薄到近乎于无。她所修炼的《玄微真解》，核心在于锤炼自身“先天一炁”，并借由符箓、术法、观相、堪舆等手段，引动、借用、或转化外部环境中某些特定形态的“能量”。
这些“能量”在过去，可能来自日月精华、山川地脉、生灵愿力（功德的一种体现），或某些蕴含特殊“信息”与“灵性”的古物。但如今，日月蒙尘，山川阻隔，纯粹的愿力难寻，古物也并非随手可得。她就像一个拥有精妙水车技术、却身处沙漠边缘的工匠，每一次驱动水车，消耗的都是自身辛辛苦苦积攒下的、为数不多的“水”。
“还在想早餐铺和菜市场的事？”旁边传来沈墨的声音。他已经换上了适合丛林行动的战术服，脸上看不出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常。
凌玥睁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我在想……力量的源头。”她没有隐瞒，将自身灵力消耗加剧、恢复困难的感受，以及最近两次看似“轻松”化解小灾小煞，实则对自身“库存”消耗不小的实际情况，低声说了一遍。
沈墨听完，沉默了片刻。他并非玄门中人，但对凌玥的力量体系有一定了解。“你的意思是，常规的‘灵气’来源几乎枯竭，而现代社会，产生了新的、大量的、但性质不同的‘能量’？”
“对。”凌玥望向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下方是连绵的绿色群山，“比如互联网。亿万人的注意力、情绪、意念，每时每刻都在虚拟空间中汇聚、碰撞、流淌。其‘量’庞大到无法想象，但其‘质’……驳杂、混乱、短暂、充满欲望与杂念，甚至带着戾气。传统玄门法门很难直接将其转化为纯净可用的‘灵力’，强行吸纳，无异于饮鸩止渴。”
“又比如，信仰力。”她继续道，“寺庙道观香火鼎盛，偶像明星粉丝狂热，各种思潮、主义、品牌……都凝聚着大量人群的信任、崇拜、寄托。这种力量更集中，但同样驳杂，且往往带有强烈的‘指向性’和‘排他性’，难以被无信仰或不同信仰者调用。而且，现代社会的信仰大多浅层而多变，远不如古代虔诚信仰那般精纯持久。”
“再比如，科技造物。”凌玥的目光似乎穿透云层，看向下方大地上纵横交错的道路、闪烁的基站、城市夜晚的璀璨灯火，“高压电网产生的强大电磁场，数据中心汇聚的数据洪流，粒子对撞机引发的微观世界扰动，甚至核电站那令人敬畏又恐惧的能量核心……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密度、高强度的‘能量场’。但它们要么性质过于‘现代’、与玄学体系的‘炁’格格不入，要么过于危险暴烈，无法直接利用。”
沈墨若有所思：“所以，你现在的困境是，能力增强了，消耗变大了，但‘燃料’快跟不上了，而且原有的‘加油站’（自然灵气）要么关了，要么油品（能量性质）不对？”
凌玥被他这个比喻说得有些想笑，但确实贴切。“可以这么理解。师门心法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现在的‘自然’，早已不是古籍里的自然。我必须找到适应这个时代的‘法’。”她顿了顿，“在早餐铺，我感应到那孩子面上凶气，是以消耗自身灵觉为引。劝其父挪移香炉、给出安宅纹，消耗的是我预先存储在符纸中的、平日打坐积攒的微薄灵力。看似轻松，实则是我近三日打坐恢复总量的近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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