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五十,凌玥准时出现在陈树发来的地址附近——一条热闹的夜市街入口。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烧烤的油烟、臭豆腐的“醇厚”、糖炒栗子的甜腻,还有人群喧嚣带来的热浪。霓虹初上,将街道染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
陈树早早等在约好的奶茶店门口,见到凌玥,连忙迎上来,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和一丝局促:“凌小姐,您真准时!这边,这边,馆子就在前面拐角,不大,但味道是真不错……”
他今天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印堂处那层淡淡的晦暗已然消散,眼神也清亮了些,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松快”劲儿。凌玥暗自点头,安宅符的效果不错,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心结已去,生活回归正轨,自身气场自然会随之调整。
两人刚走到拐角,还没进那家招牌油腻却人声鼎沸的小炒店,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争执声。
“……王队,真不行了!那家伙……那家伙简直不是人!小刘现在还在医院里说胡话!咱们、咱们得请‘上面’的人来看看了!”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和后怕。
“胡闹!什么上面下面!我们是警察!讲证据、讲科学!肯定是用了什么新型致幻剂或者心理暗示!”另一个更沉稳、但同样透着疲惫和焦虑的中年男声呵斥道,但语气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凌玥脚步一顿,灵觉微动,捕捉到了巷子里两人身上散发的强烈情绪波动——恐惧、困惑、愤怒,还有一种面对超出认知范围事物时的无力感。更重要的是,她在那年轻警察身上,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阴冷粘稠的残留气息,与昨晚废弃工厂那暗紫色物质的“味道”有细微相似,但更淡,更……“陈旧”。
陈树也听到了,疑惑地转头看向小巷。
就在这时,巷口光线一暗,两个穿着便服但腰杆笔直的男人走了出来,差点与凌玥他们撞上。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却布满血丝,正是刚才说话被称为“王队”的人。后面跟着个年轻小伙子,脸色苍白,眼神飘忽,显然还没从某种惊吓中恢复过来。
王队看到凌玥和陈树,职业本能地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在凌玥脸上停顿了半秒——这个年轻女人气质太特别,沉静得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但他此刻心事重重,只是微微点头致歉:“不好意思。”就要侧身离开。
“王队?”陈树却突然小声叫了一句,有些不确定。
王队再次停下脚步,看向陈树:“你是……?”
“我住阳光小区,上周我家遭了贼,是您队里的小张警官帮我做的笔录……”陈树解释道。
王队似乎想起来了,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陈先生。没事就好。”显然他记得陈树家那个“离奇失窃又复得”的案子,当时也觉得有些蹊跷,但没查出什么。
凌玥的目光却落在那个惊魂未定的年轻警察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右侧肩膀上方——那里,缭绕着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正缓缓渗入他的肩井穴。这气带着阴寒、怨毒和一丝……诡异的“模仿”特性。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这位警官,最近三天内,是否接触过特别冰冷、或者让你感觉极度不适的物品?或者在追捕、调查某人时,感觉对方……不像活人?”
年轻警察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凌玥,眼中充满了惊骇:“你……你怎么知道?!”
王队也骤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凌玥,手已经下意识按在了后腰(枪套的位置):“你是什么人?!”
陈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王队,别误会!这位是凌小姐,是……是社区请来帮忙看看风水气场的老师!”他急中生智,扯了个还算合理的幌子。
凌玥迎着王队审视的目光,神情不变:“我不是坏人,也无意干涉警方办案。只是这位警官身上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不尽快处理,轻则噩梦缠身、运势低迷,重则久病伤身。那股气息很特别,与我昨晚处理的一桩‘怪事’残留,有相似之处。”
她的话说得平静,但内容却让王队和年轻警察心头剧震。尤其是“不像活人”和“不干净的东西”这两个描述,几乎直指他们正在头疼的核心!
王队盯着凌玥看了足足五秒钟,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和意图。最终,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凌小姐?你说你昨晚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在哪里?具体什么情况?”
“东郊,废弃的第三纺织厂。”凌玥直言不讳,“那里有个会吞噬生命能量的‘空洞’,已经处理了。残留物已送交相关部门。”她刻意模糊了“相关部门”,但语气中的笃定让人无法怀疑。
王队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第三纺织厂?他们刑侦队最近确实接到过几起关于那边的诡异报案,但因为没出人命,且听起来太离奇,暂时压下了,准备后续并案调查。难道……
年轻警察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对!就是那种感觉!冷!像被什么东西盯着,吸走力气!我们追的那个人,他、他……”
“小赵!”王队低喝一声,制止了他。但眼中的惊疑已经掩饰不住。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熙攘的人群,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凌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陈先生,抱歉,饭局恐怕要改天了。”
陈树连忙表示理解,他虽然好奇又有点害怕,但也知道事情不简单。
几分钟后,四人来到了附近一家即将打烊的、相对安静的茶馆包间。
王队(全名王建国)关好门,示意惊魂未定的小赵(赵明亮)坐下,自己则坐在凌玥对面,沉声道:“凌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正在追捕一个连环抢劫伤人案的通缉犯,叫‘疤脸刘’。此人穷凶极恶,反侦察能力极强,我们盯了他半个月,昨晚终于锁定了他在老城区一栋待拆迁筒子楼的藏身点。”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极不舒服的画面:“我们组织了抓捕行动,破门而入时,他就在屋里。但……那感觉不对。屋里没开灯,只有月光,他就站在墙边,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我们喊话,他没反应。小刘(另一个受伤的刑警,不是赵明亮)最先上前想控制他,手刚碰到他肩膀……”
王队的声音低了下去,赵明亮的脸色更白了,接口道:“刘哥他、他突然就惨叫起来!说手像伸进了冰窟窿,然后、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指着墙壁……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