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狗官!只会骗人!”他嘶吼着,满脸血污,“烧了我的村,杀了我的妻儿,现在又要用毒药控制我?做梦!”
严冰雪站着没动,手里空空如也。
等他喊完,她才缓缓从药囊里取出一只小布袋,倒出些许灰黑色药渣,摊在掌心。
“你闻闻这个。”她说,“是不是和你娘坟前烧的纸钱味道一样?”
那人一愣,本能地嗅了嗅,瞳孔骤缩。
“他们给你吃的‘冥引散’,主料是从骨灰里提炼的。”她继续道,“加了朱砂、槐木灰,还有……你女儿头发烧成的炭粉。你说,他们是不是连死人都不放过?”
男人浑身一震,瞪着她,嘴唇哆嗦。
严冰雪低头,指着自己方才注意到的细节:“你袖口绣着半朵干枯槐花,北方孝子祭亲才有的习俗。南三堂严禁私情外露,所以你被当成异类,对不对?”
他没说话,手却死死攥住胸口衣襟。
“他们许你升职,给你荣华,可曾问过你女儿还能不能叫爹?”她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进心窝,“你不是鬼差,你是父亲。你逃出来,不是背叛组织,是不想亲手把自己变成杀妻灭女的畜生。”
话落刹那,那人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泪水顺着胡茬滚落,砸在草堆上。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歪斜的“父”字。
“半个月前……他们说要清查叛徒,进了村子就放火……我赶回去的时候,屋子塌了……我老婆抱着闺女……都没了……”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撕出来的,“他们逼我吞药,说不服从就挖出尸骨炼药……我……我只能逃……”
洞内一片静默。
风宝收起翅膀,轻轻落在他肩头,像是安抚,又像是确认。
严冰雪蹲下身,替他重新包扎伤口:“你现在可以继续恨我,也可以转身就走。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到剩下的据点名单——那些还没被毁的地方,也许还有活人等着救。”
男人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不再有戾气。他死死盯着她,许久,才沙哑开口:“三处……我知道三处藏身地。一处在黑水坡废庙,一处在老鸦岭石窟,还有一处在……江州码头西巷的地下仓。”
她说:“够了。”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为什么救我?明明我可以杀了你。”
“因为我见过太多人死在偏见里。”她抽回手,站起身,“包括我自己。”
外面雪势渐小,天光透进洞口。严冰雪取出新的药包,开始调配止血散。风宝跳上高处石台,警觉地望着远方。暗卫已在外围布防,马匹备好,随时可动身。
男人坐在草堆上,双手捧着那枚铜牌,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父”字。他的肩膀不再绷紧,眼神里的火焰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东西——不是忠诚,也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迟来的清醒。
严冰雪将药瓶递给他:“先服两粒,路上不能再剧烈跑动。”
他接过,没立刻吃,而是抬头看她:“你要带我去哪?”
“安全的地方。”她说,“然后,你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我不保证你能换回过去,但至少,你可以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他点点头,终于将药丸送入口中。
风宝忽然展翅,飞向洞口。远处雪地上,一道模糊身影正缓缓移动,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严冰雪抓起药囊,拎起长鞭:“走,趁风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