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茶还在冒气。
尉迟逸风盯着那缕细烟,抬手一挥。亲卫立刻散开,守住密室四角,无人再向前一步。他将手中断裂的兵符轻轻放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某种宣告的终结,又像是一场更远风暴的开端。
严冰雪蹲在铁匣旁,指尖抚过那半片布角。她没说话,只是把药瓶重新拧紧,塞进腰间药囊。风宝跳上桌沿,低头啄了啄那杯茶,喉咙里咕哝两声,翅膀微微张开——这是它发现异样的信号。
“取样。”严冰雪低声说。
一名医队弟子上前,用银勺舀了一点茶水,倒入密封瓷管。她接过瓷管对着光看了看,茶色清亮,无絮无渣,可那温度不对。雪夜寒重,茶该凉透了,偏偏这一杯还温着。
“他们走不久。”尉迟逸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兵符折了,鼓毁了,火油陷阱也触发过一次。这不是溃败,是收摊。”
慕容轩靠在门框上,剑尖点地,肩头伤口渗出血丝。他喘了口气:“打都打完了,你还想追?人跑了就跑了,总得让人喘口气。”
“你听谁说过,主谋会亲自留下来写墙字?”严冰雪站起身,走到夹层前,伸手探进去摸了摸内壁残留的泥痕,“这药泥不是随手抹的,是有人特意调过比例,掩盖气味。能用内侍膏方的人,不会是普通死士。”
尉迟逸风走近墙边,手指顺着那“北……营”划过。笔画歪斜,末端拖长,像是书写之人手腕发颤。他忽然俯身,鼻尖离墙面仅寸许。
“有味。”他说。
“什么味?”慕容轩皱眉。
“薄荷混着陈皮。”尉迟逸风直起身,“安神膏底料。宫里老太监犯心悸时才用这个方子。外面江湖人,连见都没见过。”
空气静了一瞬。
风宝突然扑腾翅膀,飞到严冰雪肩头,爪子收紧,像是要提醒什么。她抬手摸了摸它的羽毛,目光落在桌上散乱的卷宗上。其中一页写着“三日为期”,旁边画了个红圈,日期正是今日。
“他们在等一个时间。”她说,“不是逃,是按时撤离。”
尉迟逸风拾起一张残图,上面标着几条暗道出口,最终都指向山外某处驿站。图角盖着一枚模糊印鉴,看不出归属。
“新势力覆灭得太干净。”他将图纸放下,“没有尸体,没有俘虏,连重伤的都没有。我们杀的,全是服药的傀儡。”
“所以呢?”慕容轩抹了把脸,“你不觉得这已经够了吗?死的死,跑的跑,你还想挖出个祖宗来?”
“我想知道谁给他们下的令。”尉迟逸风转身,目光锁住他,“你记得鼓声停那一刻,岩洞里那个背影吗?他抱着鼓跑,却不肯放火烧营。明明只要一点火星,我们全得埋在这儿。他不怕我们赢,怕的是烧掉东西。”
严冰雪忽然从药囊取出一根银针,插入墙缝底部,轻轻一挑。一点灰白纤维被带了出来,与布角颜色质地完全一致。
“死士的衣料。”她说,“但这个人穿着死士的衣服,在墙上写字。为什么要伪装身份?因为他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
尉迟逸风眼神一沉:“他是被抓来的,被迫留下线索。”
“‘北……营’。”慕容轩念了一遍,“说不定真是个地方。咱们顺藤摸瓜,未必不能揪出根来。”
“要是真是个陷阱呢?”严冰雪摇头,“写的人不敢明说,又不甘沉默,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可真正的主事者,早就带着要紧的东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