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连忙答:“按您吩咐,每半个时辰换一次,今日共换十二次,最后一次水底有细微黑絮沉淀。”
她点了点头,起身检查皇帝舌苔。淡白中泛一丝红意,毒气已退大半。
“今晚第二剂。”她翻开药册,“加黄芪固本,去远志防扰神。”
尉迟逸风站在门口,听到这话才转身离去,前往勤政殿与礼部商议医署筹建之事。
第三日夜半,变故突生。
皇帝突然浑身抽搐,额头滚烫,呼吸急促如风箱拉扯。内侍惊呼,太医令再度聚于殿外,人人面如土色。
“不行了……怕是熬不过今夜……”
严冰雪冲进偏殿,一把掀开被褥。皇帝四肢僵直,唇色发紫,脉搏跳得极快,几乎摸不到间隙。
她翻出备用药方,倒出“冰蝉饮”粉末,命人兑凉水化开,直接灌入口中。又让人取井水浸巾,反复敷额。
“按人中,掐内关!”她亲自上手,两指压住穴位,用力下按。
一刻钟后,皇帝喘息渐缓,体温回落。
又过半个时辰,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吟,右手食指微微一动。
守在门外的周慕白闻讯赶来,掀帘而入,见此情景,久久未语。
直到寅时三刻,皇帝睁眼,望着头顶帐顶,喃喃道:“天……亮了?”
满殿寂静。
严冰雪松开一直紧握的银针包,瘫坐在地。
次日午时,乾清宫临时朝会。
周慕白立于殿前,朗声道:“陛下昨夜苏醒,今晨已能执笔批阅奏章一页。特颁口谕——”
他展开明黄绢帛,宣读:“医女严氏,仁心妙手,护国如城,赐御用锦袍一件,准其自由出入六尚局,协理宫中医务。”
群臣低头,无人敢言。
尉迟逸风立于阶下,听罢只是淡淡点头,随即转向礼部尚书:“应急医署选址如何?三日后我要看到章程。”
礼部尚书连忙应下。
朝会散后,严冰雪披着新赐的锦袍回到偏殿。袍子宽大,她嫌碍事,随手搭在椅上,继续盯着药罐熬煮。
内侍小心翼翼问:“姑娘不换衣裳?这是御赐之物……”
“人还活着,比穿什么都强。”她搅动药汁,目光未移,“第三剂准备好了吗?”
“回姑娘,已按方配好,只等您查验。”
她点头,取过瓷碗,亲自试药温。
就在这时,皇帝忽然轻咳两声,抬起左手,指向床头那碗清水。
严冰雪走近查看。水已换过,清澈见底,可缸底边缘,竟粘着一缕极细的黑色丝线,蜷曲如虫。
她伸手捏起,对着光细看。
不是毛发,也不是织物残屑。
倒像是……烧尽的符纸边角,被人匆匆丢弃,又混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