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缸底的黑丝在指尖微微发脆,严冰雪用银针挑着,在烛火上轻轻一烘。焦味散开,不是药渣,也不是织物烧尽的气息。
她放下针,把那缕黑丝裹进油纸,收进药囊最里层。
偏殿外,天光微亮。内侍捧着新换的清水进来,低头换碗时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她没问,只盯着他手腕上的布条——是王府旧款,不是宫中制式。
“这水,从哪口井取的?”
“回姑娘,东角井,每日专人打水,三遍过滤。”
“昨夜守夜的是谁?”
“李公公值宿,亥时交班,未再入殿。”
她点头,不再多言。可那黑丝遇热卷曲的模样,像极了她曾在边关见过的厌胜符灰。那时军中有人私祭邪神,用朱砂混黄纸写咒,焚后藏于饮食器皿之下,专克主将气运。
皇帝咳血前夜,确实有人说闻到一股异香。
她转身走向床榻,掀开锦被一角。皇帝手背浮起淡淡青纹,如蛛网蔓延,又似根须生长。这不是中毒该有的痕迹,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吸走了精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尉迟逸风掀帘而入,玄色披风带进一阵晨风。他看了眼药罐,又看向她:“走吧,风宝醒了,在院里闹腾。”
她应了一声,提起药囊随他出门。亲卫牵来马车,两人登车,帘幕刚落,车轮尚未滚动,一只黑羽飞鸟猛然撞上车窗,扑棱几下才跌落尘土。
严冰雪皱眉,伸手去扶晃动的药囊。风宝突然从车顶跃下,一爪拍开车帘,冲着巷口方向咯咯低叫。
“回去!”尉迟逸风低喝,“闭门,速归。”
车夫扬鞭,马蹄急踏,一路疾行返府。
王府西厢,风宝落地后便不肯安分。它绕着门槛来回踱步,羽冠炸起,尾羽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偶尔抬头望向大门,喉间咕鸣不断。
严冰雪刚进门,它就扑翅跳上肩头,尖喙轻啄她耳垂,一下,又一下。
“你有话要说?”她抬手摸了摸它的颈毛。
尉迟逸风已命人彻查府门四周。片刻后,一名亲卫递上一枚油纸包,夹在门槛木缝中,边缘沾了泥灰,像是被人远远掷来。
纸上无字。
展开后,是一张剪贴信。墨字歪斜拼凑而成:
龙体之毒,非药可医,三公之中,有噬心之蛇。
落款空白。
严冰雪接过信纸,翻来覆去查看。纸张厚实,纹理细密,不像寻常民坊所产。她撕下一角,放入口中轻抿,舌尖微涩。
“这是内廷文书坊的特供纸,只有六尚局和枢密院能领。”尉迟逸风站在案前,指腹摩挲纸背,“能拿到这种纸的,不会是小角色。”
“三公?”她冷笑,“太师年逾七旬,卧病多年;太傅清廉一生,连婢女都不多使一个;太保掌礼法,最重规矩。你说哪个会干这种事?”
“正因不可能,才更要查。”他声音沉了几分,“若真有人借厌胜之术谋害圣体,背后必有大图谋。而这封信送来,不是为了揭发,是为了搅局。”
风宝忽然跃上案几,爪子勾住“蛇”字一角,猛地一扯!
纸面裂开,底下竟还贴着一层薄纸。半枚指印显露出来,边缘模糊,但墨痕清晰勾勒出半个偏旁——
是个“李”字头。
严冰雪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告密信。”她低声说,“是陷阱,也是线索。送信的人知道我们会怀疑,所以故意留下破绽,让我们往‘李’姓大臣身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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