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小王摇头,“空壳公司的注册信息都是假的,董事、股东都是当地流浪汉或死人的身份。但通过算法分析,我们发现这些公司有一个共同点——”
他调出一张关系网络图:“它们在某个时间段内,都曾与同一家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合作。这家律所和会计所在香港,专门为内地客户提供离岸架构服务。”
“客户名单能拿到吗?”
“需要国际合作,时间会比较长。”周维接话,“但我们可以先查这家律所和会计所在内地的关联方。这么大业务量,不可能完全隔绝。”
“查。”苏清越果断说,“另外,那些境外房产,有没有可能追回?”
“理论上可以。”周维说,“通过刑事司法协助,可以申请冻结、没收。但实践中很困难,特别是如果房产已经转移到第三人名下。而且,澳大利亚的法律程序很慢,一个案子拖几年很正常。”
也就是说,钱一旦出去,就很难拿回来。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腐败分子把国内捞的钱转移到国外,就算人抓了,钱也没了。国家和人民的损失,可能永远无法挽回。
“先抓人,再追赃。”苏清越打破沉默,“人抓到了,钱总有办法。人跑了,就什么都没了。”
正说着,小王的电脑发出提示音。
“苏常委,声纹比对有结果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屏幕上显示着比对报告:通过对七段录音中“上面人”声音的深度分析,结合语音特征、语调习惯、用词特点等,系统给出了三个最可能的匹配对象。
三个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每个名字后面跟着职务和匹配概率。
第一个:省住建厅副厅长,匹配概率72%。
第二个:省发改委副主任,匹配概率68%。
第三个:省纪委某室主任,匹配概率65%。
“省纪委?”老陈惊呼,“怎么可能?”
周维的脸色也变了。如果“上面人”真是省纪委的人,那问题就严重了——查腐败的人自己就是腐败分子,这不仅是犯罪,更是对纪检监察系统的玷污。
“技术处的同事再三确认过。”小王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声纹比对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特别是录音质量不高的情况下,可能有误差。”
“误差有多大?”苏清越问。
“正负10%左右。”小王说,“也就是说,这三个人的可能性都存在,但也不排除都不是。”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是省住建厅或省发改委的领导,虽然问题严重,但还在预料之中——旧城改造涉及项目审批、资金安排,这两个部门有权。但如果是省纪委的人……
“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周维严肃地说,“在核实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对外透露一个字。技术处的原始数据封存,比对报告列为绝密。”
“明白。”小王开始操作。
苏清越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名字,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是省纪委的人,会是谁?为什么要保护赵大勇?收了多少钱?还有没有其他腐败问题?
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还能不能查下去?
“周维,”她低声说,“我需要跟你单独谈谈。”
两人走出会议室,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窗外,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要来了。
“你怀疑谁?”苏清越直接问。
周维沉默了很久:“三个都有可能。住建厅的王副厅长,管全省城建项目,有实权。发改委的刘副主任,管项目审批和资金安排,也有动机。至于省纪委的……”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如果是省纪委的人,这个案子还办得下去吗?”苏清越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办得下去。”周维的声音很坚定,“但方法要调整。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要更隐蔽,更稳妥。证据要更扎实,程序要更规范,每一步都要经得起最严格的审查。”
他看向苏清越:“清越,如果真是省纪委的人,那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腐败分子,更是精通纪检监察业务的‘自己人’。他知道我们的办案方式,知道我们的工作流程,知道我们的薄弱环节。这场仗,会很难打。”
“难打也要打。”苏清越说,“如果连我们自己的人都腐败了,那还有什么希望?”
周维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我建议,在核实清楚之前,先不要向上汇报这个线索。我们自己查,悄悄查。等有确凿证据了,再一举拿下。”
“怎么查?”
“从资金入手。”周维说,“不管‘上面人’是谁,他收钱就要有渠道。境外账户我们暂时动不了,但国内的资金流向,我们可以深挖。赵大勇给‘上面人’送钱,不可能全部走境外,肯定有国内部分。”
这个思路是对的。再狡猾的狐狸,也会留下痕迹。
“好,就这么办。”苏清越说,“技术处继续深挖资金链,审讯组重点突破赵立民。双管齐下,我就不信撕不开这个口子。”
回到会议室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夜的寒意。但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黑暗,往往藏在最光明的地方。
“各位,”苏清越站在白板前,“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战斗也开始了。赵立民马上就到,我们要做好审讯准备。资金链的分析要继续深入,特别是国内部分的流向。”
她环视众人:“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前面可能是地雷阵,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我们必须闯过去。因为如果我们退了,老百姓就真的没希望了。”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坚定。
这时,老陈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片刻,脸色变了。
“苏常委,赵立民在押解途中,突发心脏病!”
“什么?”
“救护车已经送他去医院了。医生说,情况很危险。”
苏清越和周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突发心脏病?这么巧?
“哪家医院?”她问。
“市一院。”
“走,去看看。”
车子再次驶入晨光中。苏清越看着窗外苏醒的城市,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赵立民如果真的死了,很多线索就断了。那些境外账户,那些保护伞,那些还没暴露的同伙……
这场战斗,比想象中更残酷。
但无论多残酷,她都必须打下去。
因为正义,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