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苏清越起身，走出包间。在走廊里，她通过隐蔽式通讯设备向指挥车汇报。
李司长的声音传来：“他要见省委书记？这个条件我们不能答应。案件还在调查阶段，他不能见主要领导。”
“那写说明的事呢？”
“可以让他写，但必须按程序来，不能指定交给谁。而且要在我们的监督下写，不能带回去写。”
“明白。”
苏清越回到包间，转达了组织的意见。
李为民听完，脸色很难看：“连写个说明都要监督？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
“李老，这是程序，请您理解。”
“程序，程序……”李为民苦笑，“好，那就按程序来。但我身体不好，今天写不了。明天吧，明天我去省纪委，在你们监督下写。”
“可以。”
“另外，”李为民看着苏清越，“我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
“帮我联系一下我儿子李浩然。”李为民说，“告诉他，让他把公司近十年的所有账目准备好，配合纪委调查。还有，让他把家里保险柜里的一个铁盒子交给你。那里面……有一些东西。”
这个请求很关键。苏清越谨慎地问：“铁盒子里是什么？”
“一些旧东西，可能对你们有用。”李为民没有明说，“你拿到后，交给林正声常委。记住，只能交给他本人。”
“我请示一下。”
再次请示后，李司长同意了。但要求必须有其他同志陪同，全程录音录像。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李为民看起来很疲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老，您身体不舒服？”苏清越关切地问。
“老毛病，高血压。”李为民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片药，就着冷茶服下，“人老了，不中用了。苏清越同志，你还年轻，路还长。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原则要坚持，但也要懂得变通。太刚易折，太柔则废，刚柔并济，才能走得远。”
这话像是忠告，又像是感慨。
“谢谢李老提醒。”苏清越说，“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上午九点，省纪委见？”
“好，九点。”李为民站起身，拄着手杖，“苏清越同志，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您问。”
“你办这个案子，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政绩？”
这个问题很尖锐。苏清越认真思考后回答：“为了老百姓。那些因为腐败而利益受损的老百姓，那些因为不公而失去信心的老百姓。这是我的初心。”
李为民盯着她看了几秒，点点头：“好，不忘初心。希望你一直记得。”
他转身，慢慢走出包间。苏清越跟在他身后，送他下楼。
茶楼门口，李为民的司机已经等在车旁。上车前，李为民回头看了苏清越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上车离开了。
车子驶出巷子，消失在街角。
苏清越站在茶楼门口，深深吸了口气。这次会面，比她预想的要平和，但也更沉重。李为民没有激烈对抗，没有痛哭流涕，而是以一种近乎悲凉的方式，承认了自己可能存在的问题。
这或许就是老一代干部的复杂心态——他们为地方发展做过贡献，也在这个过程中模糊了界限；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也在现实中不断妥协；他们享受过权力的荣耀，最终也要面对权力的反噬。
手机震动，是李司长发来的信息：“回指挥车，讨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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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车里，李司长和技术人员正在回放刚才的录音录像。
“李为民的态度很奇怪。”李司长说，“既没有完全否认，也没有彻底承认。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铺垫。”
“他要求联系儿子，交出铁盒子，这可能是关键。”苏清越说，“铁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拿到手就知道了。”李司长说，“明天他来自省纪委，我们要做好充分准备。另外，他儿子李浩然那边，你带人去接触。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打草惊蛇。”
“好。”
“还有，”李司长看着苏清越，“你今天表现不错。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既坚持了原则，也给了对方尊重。李为民最后那个问题，你回答得很好——为了老百姓。这是纪检监察工作的根本宗旨。”
“我只是说了心里话。”
“心里话最动人。”李司长难得地笑了笑，“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你回云湖吧，明天还要去接触李浩然。”
苏清越点点头，下车离开。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东州的夜晚很繁华，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但在这繁华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李为民的铁盒子里会有什么？李浩然会配合调查吗？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所有这些，都是未知数。
但苏清越知道，她正在接近真相。而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复杂，更沉重。
手机响了，是周维。
“会面结束了？怎么样？”
“还好，比预想的平静。”苏清越说，“明天要去见他儿子李浩然。”
“李浩然这个人，你要小心。”周维提醒，“我听说他最近在四处活动，找了很多关系。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他了。”
“我们会注意的。”
“另外，云湖棚改那边，今天有个情况。”周维说，“李浩然公司的人去了棚改指挥部，说是要‘提前了解情况’。被我们的人挡回去了，但估计不会死心。”
“看来他是双管齐下。”苏清越说，“一边在省城活动，一边在云湖伸手。动作很快啊。”
“是啊，所以你要加快速度。在他布置好防线之前，撕开口子。”
“明白。”
挂了电话，苏清越看着车窗外流动的灯火。这座城市，她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感觉到其中的复杂。
但无论多复杂，她都要查下去。
因为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使命。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