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康复情况。”刘主任说，“有的人能恢复大部分功能，有的人可能终身残疾。现在医学进步了，康复手段也多，要有信心。”
“谢谢您，刘主任。”
母亲被推出来时，还昏迷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苏清越跟着推车走，一直送到icu门口。护士拦住她：“家属请在外面等，icu有探视时间。”
她只能隔着玻璃窗看。母亲身上插满了管子，监护仪的曲线规律地跳动着。那是生命的迹象，却显得那么脆弱。
父亲趴在玻璃上，老泪纵横：“老伴啊……你要挺住……”
苏清越扶住父亲，眼泪终于掉下来。
接下来的三天，苏清越住在医院。
白天在icu外守着，晚上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勉强睡一会儿。周维请了假，每天送饭、跑腿、和医生沟通。父亲年纪大了，苏清越让他回家休息，但父亲不肯，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工作上的事，她只能通过电话处理。
老孙汇报张宏伟的调查进展：“苏主任，我们查到李婷名下有一套别墅，是去年买的，全款八百万。资金来源不明，但转账记录显示，其中三百万来自张宏伟的一个客户公司。”
“证据固定了吗？”
“正在固定。但张宏伟那边好像察觉到了，最近很安静，不出席公开活动。”
苏清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盯，但不要打草惊蛇。”
老谭汇报系统优化情况：“苏主任，我们按照分级分类原则，把预警准确率提到了72%。但法院那边又出了新招——他们把很多裁判文书的电子版延迟上传，我们抓取的数据不完整。”
“能解决吗？”
“技术上能，但需要时间。”老谭说，“而且我担心，他们会进一步设置障碍。”
“先做能做的。”苏清越说，“等我回单位再细说。”
电话一个接一个。她尽量让自己保持专业和冷静，但挂掉电话后，看着icu里昏迷的母亲，只觉得身心俱疲。
第三天下午，母亲醒了。
护士通知可以进一个人探视。苏清越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轻轻走进icu。
母亲睁着眼睛，看到她，眼神有些迷茫。氧气管插在鼻子里，说话很吃力。
“妈……”苏清越握住母亲的手，眼泪涌出来，“您吓死我了。”
母亲的手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这是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小时候，每次苏清越哭，母亲就这样勾她的手心，意思是“别哭，妈在”。
“妈，您要好好配合治疗。”苏清越擦掉眼泪，“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等好了我们做康复，一定能恢复的。”
母亲眨了眨眼，目光看向她的身后——是在找父亲。
“爸在外面，他很好，您别担心。”苏清越说，“周维也来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忙前忙后。”
母亲的眼神温和下来。她又动了动手指，在苏清越掌心慢慢划着。一下，两下，三下……是在写“工作”两个字。
都这时候了，母亲还在惦记她的工作。
“妈，工作的事您别操心。”苏清越鼻子一酸，“我请了假，专门陪您。”
母亲摇摇头，手指继续划：先——回——去。
苏清越的眼泪又掉下来：“我不走，我陪着您。”
母亲看着她，眼神里有心疼，也有坚持。她继续划：你——的——事——重——要。
探视时间只有十五分钟。护士来催了。苏清越俯身，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妈，您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您。”
走出icu时，她腿都是软的。周维扶住她：“妈怎么样？”
“醒了，但还不能说话。”苏清越靠在他肩上，“她让我回去工作。”
周维沉默了一下：“清越，妈说得对。icu有医生护士，爸和我在这儿守着。你该回去工作了——不是说你不想陪妈，而是你现在心神不宁，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还会让妈担心。”
这话很直接，但说到了点子上。
苏清越看着icu紧闭的门，心里天人交战。最终，她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回单位。”
第二天一早，苏清越回到市纪委。
走进办公室时，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眼圈乌黑，脸色憔悴，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小何敲门进来：“苏主任，您回来了。宋主任说，您要是状态不好，可以再休息两天。”
“不用。”苏清越打开电脑，“把最近三天的工作简报给我。”
简报很厚。系统运行正常，但阻力在加大；张宏伟那边没有新动作，但调查遇到了瓶颈；政法委又催问系统预警的处置情况……
她一份份看，大脑快速运转。
上午十点，她召集一组开会。
“各位，我母亲还在icu，所以我长话短说。”苏清越开门见山，“张宏伟的调查，必须加快。他现在按兵不动，是在观望，也可能在销毁证据。我们要打破僵局。”
老孙问：“怎么打破？”
“从他最薄弱的地方下手。”苏清越说，“李婷。查她的别墅，查她的账户，查她和张宏伟的经济往来。如果她扛不住压力，就会成为突破口。”
“但李婷是张宏伟的情人，感情很深，不一定愿意配合。”
“感情再深，也抵不过现实。”苏清越冷静分析，“如果她面临刑事追究，而张宏伟撇清关系，她会怎么选？我们要让她看到，张宏伟保护不了她，但坦白可以从宽。”
她看向小王：“你继续做技术分析，把张宏伟和李婷的关联做扎实，特别是资金往来。”
“是。”
“另外，”苏清越转向老孙，“你去接触一下李婷。不直接问张宏伟的事，就问别墅资金来源。给她压力，但留有余地。”
任务分配完毕，散会。
苏清越回到办公室，泡了杯浓茶。茶很苦，但能提神。
手机震动，是周维发来的消息：“妈今天情况稳定，能吃点流食了。爸情绪也好些了。你安心工作，晚上早点回来。”
她回复：“好。辛苦你了。”
放下手机，她看向窗外。秋日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依然艰难。母亲的康复需要漫长的时间，工作上的挑战只会越来越大。但这就是她的生活——在家庭和责任之间寻找平衡，在困境和压力中继续前行。
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有周维在身边，有同事在支持，有母亲在病床上还用眼神告诉她：去做你该做的事。
这就够了。
她打开电脑，开始修改系统优化方案。屏幕上的代码和图表，在阳光下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那些预警线索，那些异常关联，那些隐藏在数据背后的真相，都在等待她去发现，去揭开。
而她会一直走下去。
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
因为这就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