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赵犹豫，“苏委员，您现在在休假，按规定不能直接交办案件……”
“那就当我举报。”苏清越看着他，“老赵，这笔钱的性质你清楚。如果连这种钱都敢动，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老赵沉默片刻，点头：“我马上向宋书记汇报，今天就启动核查。”
离开案管室，苏清越在走廊里遇到了宋志刚。
“清越？”宋志刚看到她，又看到她手里的账本，“你这是……”
“宋书记，我正想找您。”苏清越简单汇报了情况。
宋志刚听完，叹了口气：“你先回家休息，这事我来处理。”
“我想参与核查。”
“清越，你需要休息。”宋志刚看着她苍白的脸，“而且这个案子……可能比你想象的复杂。”
“什么意思？”
宋志刚示意她进办公室，关上门：“刘玉芬维权基金，是当年云湖案的一部分。云湖案牵扯了多少人，你比我清楚。现在有人动这笔钱，可能不是为了那几万块，而是……”
“而是想试探，或者想销毁什么。”苏清越接话。
宋志刚点头：“所以这个案子，不能简单当成挪用资金来办。要深挖背后的动机和关联。”
苏清越明白他的意思。当年云湖案虽然主犯落网，但海外资产还没追完，一些涉案人员的关系网也没有完全清除。现在动这笔基金，可能只是个开始。
“我还是想参与。”她说，“这个案子，我有责任。”
宋志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妥协：“可以，但你只能在后方指导，不能上一线。这是底线。”
“好。”
晚上七点，苏清越终于回到家。
三个月没回，家里积了薄薄一层灰。李淑芬去医院陪护了，家里空荡荡的。
周维在厨房煮面，安安坐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看到妈妈回来，孩子抬起头：“妈妈，你工作完了吗？”
“完了。”苏清越蹲下，抱住女儿，“对不起，安安，妈妈今天又没陪你。”
“没关系。”安安搂着她的脖子，“姥姥说，妈妈是抓坏人的英雄。英雄要工作。”
孩子的懂事让苏清越更加愧疚。她亲了亲女儿的脸：“明天妈妈整天陪安安，好不好？”
“真的？”
“真的。”
吃过简单的晚饭，苏清越哄安安睡觉。孩子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周维轻轻推门进来：“睡了？”
“嗯。”苏清越轻轻抽出衣角，给女儿盖好被子。
两人退到客厅。周维倒了杯温水给她：“今天的事，宋书记跟我说了。”
苏清越捧着水杯，没说话。
“清越，”周维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你放不下。但你现在需要休息，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我没事。”
“你有事。”周维握住她的手，“你晚上说梦话，会喊‘快跑’‘小心’。你吃止痛药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还有，你跟安安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时候会飘走——你在想案子，对吗？”
苏清越无法否认。
“我不是要你放弃。”周维声音很轻，“我只是希望，你能给自己一点时间。爸的病会好，安安的创伤会愈合，你的身体也能恢复。但前提是，你要停下来。”
“我停不下来。”苏清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周维，你知道我今天看到那些冒领名单时，是什么感觉吗？恶心。那些人，害死了刘阿姨，还要用她的名字套取她的钱。他们躺在监狱里，他们的同伙在外面继续作恶。而我……我居然在家休息？”
“这不是你的错。”
“但这是我的责任。”苏清越站起来，走到窗边，“我承诺过刘阿姨，会帮那些棚改居民讨回公道。现在公道还没讨完，她的钱又被动了。我怎么能休息？”
周维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很久没说话。最后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那就做吧。但答应我，这次让我帮你。不要一个人扛。”
苏清越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好。”
深夜十一点，苏清越在书房整理材料。
她把刘玉芬基金的所有账目扫描归档，标注疑点。然后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虽然休假，她的权限还在。
她调出当年云湖案的全部卷宗，重新梳理。赵立民、李为民、王建国……这些人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涉及海外资产转移。
而刘玉芬基金被挪用的时间点，恰好是跨境追赃工作重启的时候。
太巧了。
手机震动，是宋志刚发来的加密文件。她打开，里面是核查组初步的调查结果：
“经查，云湖街道挪用维权基金的行为，可能涉及更高级别干部的默许或授意。资金最终流向正在追踪，初步发现部分资金通过地下钱庄汇往香港。”
果然不止是几万块钱的事。
苏清越继续往下看：
“另据反映，近期有身份不明人员多次打听刘玉芬家属的情况，疑似在寻找某样东西。张秀英女士表示，其母亲临终前曾留下一份‘重要材料’，但至今未找到。”
重要材料？
苏清越想起当年刘玉芬去世的场景。老人握着她的手，说：“苏干部，我相信你。等我走了，你帮我……”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当时她以为老人是要她继续维权，但现在想来，可能另有深意。
她拨通张秀英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来：“苏委员？”
“张姐，打扰了。我想问问，您母亲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信件、笔记本，或者其他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有……有个铁盒子，我妈一直收着，不让我看。她走之后，我收拾遗物时找过，没找到。”
“铁盒子？什么样的？”
“就是普通的月饼铁盒，红色的，上面印着嫦娥奔月。我妈说是以前厂里发的，她用来装重要东西。”
“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我没打开过。但有一次我妈生病，迷迷糊糊说‘盒子不能丢，里面有证据’。”
证据。
苏清越的心跳加快：“张姐，您再仔细想想，盒子可能放在哪里？”
“家里都找遍了，没有。我也问过街道，他们说我妈的遗物都给我了。”张秀英顿了顿，“除非……除非她藏在外面的什么地方。”
外面？一个病重的老人，能把东西藏在哪里？
苏清越忽然想到什么：“张姐，您母亲以前经常去哪些地方？”
“除了家和上访的地方，就是……对了，她以前在棉纺厂上班，有时候会去老厂区转转，说想看看以前工作的地方。”
棉纺厂老厂区——那里已经废弃多年，大部分厂房都拆了。
“具体在哪里还记得吗？”
“在城北，现在好像是准备开发房地产了。”张秀英说，“苏委员，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还不确定。”苏清越说，“您先休息，有消息我告诉您。”
挂断电话，她立刻打开地图，搜索棉纺厂老厂区的位置。果然，那里已经被规划为商业用地，开发商是——宏达地产。
又是宏达地产，又是王建国。
这绝对不是巧合。
苏清越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半。她保存好所有资料，关掉电脑。
走到卧室门口，周维已经睡了。她轻轻躺下，却毫无睡意。
铁盒子，证据，宏达地产，维权基金被挪用……
这些碎片在脑子里旋转，渐渐拼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刘玉芬留下的，可能是揭开更大黑幕的关键。
而有人，已经先一步在找了。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墙上，映出树枝摇曳的影子。
苏清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计划：
明天，先去棉纺厂老厂区看看。
无论那里藏着什么，她都要找到。
为了刘玉芬，为了那些还在等待公道的棚改居民。
也为了她自己——这条路的终点，还远未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