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判决带来的短暂释然,很快被扑面而来的、更加汹涌的现实浪潮所取代。回到部里安排的临时住处不到二十四小时,苏清越甚至还没来得及与日夜思念的女儿安安好好团聚(吴正平安排了一次短暂而绝对安全的视频通话),一则加急的内部通报,就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着泥沙,泼在了刚刚显露出一线晴空的天空上。
“东州市及周边地区连降特大暴雨,持续七十二小时,降雨量突破历史极值。清江、浊河水位全线暴涨,多处超过警戒水位,部分支流出现漫堤、溃口险情。东州市下辖三县一区通讯中断,成为孤岛。初步统计,受灾人口已超百万,紧急转移安置工作面临极大困难。更为严重的是,清江上游牛头山段出现巨型山体滑坡,阻塞河道,形成蓄水量巨大的堰塞湖,且水位仍在急速上升,随时有溃决风险。一旦溃决,下游包括东州市区在内的十数个城镇将遭受灭顶之灾!”
通报后的附图上,浊浪滔天,房屋倾覆,道路中断,一片泽国。灾情之重,触目惊心。
苏清越盯着屏幕上的卫星云图和灾情照片,心脏骤然收紧。东州!这个刚刚在法庭证据中以腐败温床形象出现的城市,转眼间又被推到了天灾的悬崖边缘。她立刻联想到那些可能存在质量隐患的堤防、那些被腐败侵蚀的防汛工程款、以及此刻必然陷入混乱甚至瘫痪的当地指挥系统……
果然,接下来的内部简报证实了她的担忧。
“东州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及部分班子成员,或因在防汛关键岗位指挥不力、失职渎职,或因涉及严重违纪违法问题(与王洪生案关联),已被省纪委联合工作组控制或停职审查。现任班子基本瘫痪,指挥调度陷入混乱。省里派出的前线工作组报告,基层防汛物资调配无序,部分救援力量因指挥链断裂无法有效投入,灾区信息上传下达严重受阻,社会恐慌情绪开始蔓延。”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腐败掏空了堤坝,天灾便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而此刻的东州,失去了掌舵人,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失控的巨轮,正冲向礁石。
苏清越坐不住了。她抓起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吴正平的号码:“厅长,东州的情况……”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吴正平的声音透着一丝罕见的沙哑和疲惫,背景音里是各种急促的通话和指令声,“灾情超乎想象,班子垮了,现在是一片乱麻。省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应对方案,首要问题就是必须立刻派人去稳住局面,接管指挥!时间不等人,堰塞湖就是悬在下游百万人头上的炸弹!”
“派谁去?”苏清越问,心中其实已隐隐有了预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吴正平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清越,你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但……省委主要领导、包括中央工作组的意见,都倾向于由你临危受命,紧急赶赴东州,代理主持全面工作,首要任务是抗洪抢险,稳定局势。”
尽管有所预料,但真听到这个决定,苏清越还是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她刚刚洗脱罪名,身份敏感;对东州情况虽有了解,但多是基于腐败案件的侧面认知,对具体的防汛救灾、城市运行、基层治理并无直接经验;更重要的是,那是王洪生、张恒等人经营多年的地盘,盘根错节,即便核心人物落马,残余势力、惯性思维、甚至潜在的敌对情绪依然存在。在如此巨大的天灾面前接手一个烂摊子,无异于火中取栗,刀尖跳舞。
“我……资历尚浅,且刚刚经历风波,恐难以服众,也缺乏应对特大洪灾的经验。”苏清越并非推脱,而是陈述客观困难。
“资历?现在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吴正平语气加重,“你在瑞士的果决、在法庭上的坚韧、对东州问题根源的洞察,省委领导都看在眼里。现在东州需要的,不是一个四平八稳的官僚,而是一个敢于担当、能够打破僵局、快速建立权威、稳定人心的掌舵者!你的清白已经法律确认,这就是最大的底气!至于经验,省防总、水利厅、应急管理厅的专家团队会全力支持你,周维也会作为先遣协调组长提前进入,为你铺路。这是战争,清越,组织上需要你顶上去!”
话已至此,军令如山。
苏清越深吸一口气,所有杂念瞬间被压入心底最深处。救灾如救火,容不得半点犹豫和退缩。“我服从组织安排。什么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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