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证据已经不存在了。”沈家主走到书架前,按下一个隐藏的按钮。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的密室,“陆振东的别墅烧了,他的电脑毁了,所有纸质记录都化成了灰。至于你手里的那些复印件、扫描件……谁又能证明它们不是伪造的呢?”
密室里亮着灯。沈君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成排的服务器机柜,闪烁的指示灯,还有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沈家在全国各地的产业,以及……几个熟悉的画面。
清水镇书店的门口。
省城安全屋所在的公寓楼。
甚至还有此刻他们所在的这间书房的实时监控——从天花板角落的一个隐蔽摄像头拍摄的。
沈家主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沈君恒在调查,知道林梦在省城,知道顾言在帮忙。
这一切,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你身上的监听设备。”沈家主转过身,看着儿子苍白的脸,“顾言给你的吧?纽扣大小,贴在胸口。现在,林梦和顾言应该正在五公里外的车里听着我们的对话。”
他走到书桌前,按下一个按钮。
书房里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干扰声。
与此同时,五公里外的商务车里,林梦的耳机里爆发出尖锐的噪音,震得她耳膜剧痛。她尖叫着扯掉耳机,耳朵里嗡嗡作响,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是血。
“信号被干扰了!”顾言脸色大变,快速操作控制台,“他在反制我们!君恒,撤退!立刻撤退!”
但耳麦里只有电流的嘶啦声。
书房里,沈君恒感到胸口的监听设备突然发烫,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你以为你们在暗处,我在明处?”沈家主摇摇头,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君恒,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把你培养成继承人,教你沈家的一切,不是让你用来对付我的。”
他按下另一个按钮。
书房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锁死了。
窗外的庭院里,突然出现了十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他们动作迅速,无声地包围了主楼。
“你要做什么?”沈君恒后退一步,背靠书架,“父亲,你要杀我吗?”
“杀你?”沈家主笑了,笑容很冷,“不,你是我的儿子,是沈家的血脉。我不会杀你。但你需要……重新教育。”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支注射器,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c-7。
“这是最新改良的配方。”沈家主举起注射器,对着光看了看,“副作用更小,效果更持久。注射之后,你会忘记今天的事,忘记晨曦计划,忘记绮罗和绮梦的秘密。你会变回那个听话的、忠诚的沈家少主。”
他朝沈君恒走来,脚步沉稳。
“不……”沈君恒摇头后退,但背后是书架,无路可退,“父亲,不要……”
“这是为你好。”沈家主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温柔,“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你会继续做你的沈家少主,我会继续带领沈家走向更伟大的未来。至于那些不该存在的证据,不该活着的人……”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林梦,顾言,甚至可能连绮罗——都会“消失”。
注射器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沈君恒看着那支针,看着父亲越来越近的手,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绮罗跳海前回头看他的最后一眼。
绮梦那一夜通红绝望的眼眶。
那些实验照片上孩子们空洞的眼神。
以及此刻,五公里外,可能正在赶来救他,也可能正在被迫逃命的林梦。
他不能忘记。
他不能变回那个对一切视而不见的沈君恒。
就在沈家主的手即将抓住他手臂的瞬间,沈君恒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转身,抓起书桌上那个沉重的黄铜镇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面满是监控屏幕的墙!
“砰——!”
屏幕碎裂,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密室里的服务器机柜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指示灯疯狂闪烁。
沈家主脸色大变:“你——”
但沈君恒没有停。他像疯了一样,抓起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笔筒、台灯、烟灰缸——砸向那些精密的设备。碎片飞溅,电线短路,浓烟开始从密室里冒出来。
“拦住他!”沈家主朝门外吼道。
书房门被撞开,两个黑衣保镖冲了进来。但沈君恒已经抓起了父亲书桌抽屉里那把防身用的手枪——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放在那里,但从未碰过。
他举起枪,不是对准父亲,也不是对准保镖,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退后。”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所有人都僵住了。
沈家主的脸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恐:“君恒,放下枪!你疯了?!”
“我早就该疯了。”沈君恒笑了,笑容惨淡,“生活在这样的家族,知道这样的真相,还能保持清醒的人,才是真的疯了。”
他的手很稳,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用力。
“父亲,你教过我,谈判最重要的是筹码。”他说,“现在,我的命就是筹码。放我走,否则你失去的不仅是一个继承人,还是沈家最后一点人性。”
浓烟越来越浓,警报声刺耳。
沈家主盯着儿子,盯着那支抵在太阳穴上的枪,眼神剧烈变幻。
最终,他缓缓抬起了手,示意保镖退下。
“让开。”他说,声音嘶哑。
保镖退到两边。
沈君恒举着枪,慢慢后退,退到门边。他一只手开门,眼睛和枪口始终没有离开父亲。
“你会后悔的。”沈家主盯着他,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走出这扇门,你就再也不是沈家的人了。”
“我早就不是了。”沈君恒说。
然后他转身,冲出了书房,冲下楼梯,冲过庭院。
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保镖的追赶声,但沈君恒跑得很快,快得像在逃离地狱。
铁门就在眼前。
他冲了出去。
五公里外,顾言的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林梦苍白着脸伸出手:“快上来!”
沈君恒跳上车,车门还没关严,车子就箭一般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沈家老宅在午后的阳光下,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而墓碑下埋葬的,不仅是一个家族的罪恶,还有一个儿子对父亲最后的信任。
车子驶入车流,驶向未知的方向。
沈君恒瘫在后座上,手里的枪掉在脚边。他举起颤抖的手,看着掌心——那里有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有被电线烫出的水泡,但都比不上心里那个巨大的、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
林梦递过来一瓶水,他没接,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
“他都承认了。”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所有的一切,他都承认了。”
林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有一种真实的温度。
在前排,顾言一边开车,一边快速拨打电话:“计划b,立刻启动。沈家已经察觉了,我们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把所有证据公之于众。对,所有平台,所有渠道。这是战争,没有退路了。”
电话挂断。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的风声。
沈君恒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着父亲最后那句话:
“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
也许有一天,他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后悔亲手毁了沈家,毁了父亲毕生的心血。
但如果不这么做,他会后悔一辈子。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有些底线,一旦越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今天,他选择了站在底线这一边。
代价是什么,还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沈家少主沈君恒。
他只是沈君恒。
一个决定与罪恶为敌的、孤独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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