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三月·九成宫
九成宫建在杜水之阳,本为避暑离宫。
今年春寒,桃花迟发,含苞未放,倒先迎来一场大病。
甘露殿昼夜紧闭,药雾蒸腾,连檐下的铜雀都被苦香熏得哑了声。
李世民倚在紫檀榻上,龙袍半敞,胸口起伏如破风箱。
一口血喷在素绢上,艳得像旧年玄武门的残阳。
太医令跪了一地,银针、汤药、丹丸轮番上阵,只换来皇帝更深的咳嗽。
殿外,长孙无忌青袍束带,目光穿过重重帷幕,落在太子李承乾的右腿上——
那腿在辽东受过寒,此刻正以细不可察的幅度颤抖。
长孙无忌的指尖在袖中慢慢收紧——
机会来了。
侍疾之权,落在他一人身上。
每夜,甘露殿灯火如豆,他俯身榻侧,替皇帝掖被角,声音低缓:
“太子腿疾,难久立朝;魏王虽幽,旧部犹在;晋王稚弱,却拓海万里……”
话到一半,便咳嗽掩住,仿佛只是老臣忧心。
李世民半阖眼,血丝里映出长孙无忌的倒影,却未置一词。
第三夜,长孙无忌捧上一封密折——
关陇十六姓联名,请“择贤而立”。
折子最后一行,以指甲划痕,若隐若现:
“魏王可赦,晋王可辅。”
烛光下,皇帝指尖抚过那道痕,喉间又涌上一口腥甜。
同一夜,三更鼓罢。
崔昭捧药入殿,银托盘上两只鎏金海棠碗,一苦一甘。
她先以唇试温,再跪榻前,声音轻得像雪落:
“陛下,辽东捷报又至,晋王新得林邑稻种,三熟之法已试成。”
李世民抬眼,血丝深处倏地亮起一点光。
崔昭将甘药递至唇边,续道:
“能拓海疆者,亦可守江山。”
短短一句,如利刃划破满殿药雾。
皇帝喘息稍定,忽问:“稚奴何在?”
崔昭垂眸:“正候殿外,携海图与银山样石。”
长孙无忌指尖微颤,抬眼与崔昭对视——
那一眼,寒光交错,无声已动刀兵。
殿门半掩,风雪卷入。
李治着银白细甲,外披大红团龙氅,怀里抱着一只尺许长的木匣。
他先向榻前行大礼,再启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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