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折微笑,取出客栈收据,刷刷开票,“收款人:同福客栈;项目:生命保险;金额:三千五百两;备注:买一赠一,赠‘折柳’暗杀失败,名声受损补偿。”
金满堂签字画押,银票入手,柳不折拱手告辞。出门,他又绕道黑水寨,把“翻江龙”的单子也卖了——一千两收一千三百两。一天之内,净利润:一千五百两。
傍晚,柳不折踏着夕阳回店。那明正站在柜台后,面前摆着一张算盘,一颗黑珠被拨到“1”位——象征“账房私活收入+1500两”。她抬眼,目光穿过镜片,像穿过人心。
柳不折脚步微顿,随即坦然上前,把银票双手奉上,“东家,今日私活,盈利一千五百两,按规矩,客栈抽成一百五十两,其余归我。请查收。”
那明拿银票扇风,叹气,“我本来只想亏三两,你这一闹,得多亏一两五。”她抬手,在《亏损簿》上写:
1 账房私自盈利:+1500两
2 客栈抽成:-150两
3 罚扫全院3天(工钱抵扣):-45文
净利润:+1349两55文——严重超标!
那明合拢账本,冲柳不折抬下巴,“罚扫全院3天,没意见吧?”
柳不折笑意更深,“甘之如饴。”
于是,江湖杀手榜曾经的“折柳”,如今拿起了扫帚。
第一天,他扫前院。竹叶沙沙,雪粒沙沙,扫帚划过青石缝,像刀尖划过血管,却不再见血,只见污水被扫成漩涡,流进阴沟。他扫得认真,连一片落叶都不放过。扫到门口,他忽然停下——
雪地上,留着几行凌乱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像孩子学步。那是昨夜阿九、黑珍珠、卜算子打雪仗留下的。柳不折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活着”的脚印,比“死去”的刀口好看。
第二天,他扫后院。盆地积了薄雪,像一面碎镜。他沿盆沿扫一圈,雪沫飞溅,竟扫出小小雪墙,围成心形。阿九路过,笑得弯腰,“柳先生,扫地还摆阵?”他也笑,“杀人的阵,改为讨喜,不挺好?”
第三天,他扫走廊。哑婆婆端着毒汤路过,汤汁晃出,溅在他鞋面。他退后一步,躬身让路,像让一位贵妇。哑婆婆“阿巴阿巴”,把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塞他手心——是毒宗圣药,可解百毒,也能杀人于无形。柳不折收下药,却从袖中掏出一枚铜板,放在婆婆托盘,当作“买路钱”。哑婆婆愣了愣,笑得牙床豁亮。
三天罚扫结束,柳不折把扫帚竖在墙角,像插一柄归鞘的剑。他站在雪地里,听客栈里的喧嚣——
阿九招呼客人,声音清脆;黑珍珠劈柴,斧声咚咚;卜算子学百鸟,哨声婉转;哑婆婆熬汤,汤声咕嘟;那明拨算盘,珠声噼啪——
风雪声、算盘声、扫帚声、笑声,混在一起,竟比从前任何一次杀人后的寂静,都更让他安心。
夜里,账房。
柳不折把罚扫三天的心得写进账本,最后一行,他停笔良久,写下八个字——
“扫地比杀人好听。”
写罢,他合拢账本,抬头看向窗外。雪停了,月光洗亮整条山道,像一条银色的刀口,却不再通向血泊,而是通向灯火通明的客栈。
他忽然笑了,轻声道:
“带薪休假,”
“希望无限续杯。”
远处,那明趴在柜台,听见笑声,拿《亏损簿》扇扇风,也弯了眼。
——
镜头拉远,雪夜静谧。
杀手榜的团建假期还剩十二天,柳不折的旧同事们在客栈里喝酒、打牌、挂单、吵架,像一群普通江湖人。没人拔刀,没人见血,只有算盘声此起彼伏,像另一种更动听的刀鸣。
而曾经“一剑无血”的折柳,如今最迷恋的声音,是扫帚划过雪地时——
沙沙,沙沙。
像雪在笑,像人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