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初级魂师学院的大门,远不如武魂分殿那般宏伟森严,却自有一种书卷气息与蓬勃朝气。高大的铁艺拱门敞开着,上方是古朴遒劲的学院名匾。透过拱门,可见宽阔整洁的石板路延伸向深处,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几栋造型各异、带着明显功能分区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之后,隐约能听到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少年们充满活力的呼喊声。
林羿牵着小舞,站在拱门外。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背着小小的破旧包袱,小舞则紧紧挨着他,一手还攥着没吃完的动物饼干,大眼睛里既有对陌生环境的好奇,也有一丝初来乍到的怯意。两人与周围那些衣着光鲜、在家仆簇拥下昂首挺胸进入学院的新生们格格不入。
“走吧。”林羿握了握小舞的小手,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率先迈步,踏入了学院大门。
石板路两旁,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迎面走来的少年少女们,大多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初入魂师殿堂的兴奋。他们的目光扫过衣着朴素的林羿和小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甚至是一丝淡淡的优越感。
“看,工读生吧?”
“带着个小丫头?是兄妹?”
“啧啧,那衣服,都洗得发白了…”
“武魂殿推荐来的工读生?少见…”
低低的议论声顺风飘来。小舞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中的异样,下意识地往林羿身后缩了缩,攥着他衣角的小手更紧了,粉嫩的小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
林羿面色平静如水,仿佛那些目光和议论只是拂面的微风。他前世作为历史学者,早已习惯身处各种目光焦点,更明白外物评价的虚妄。他只是紧了紧握住小舞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抚,步履沉稳地向前走去。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扩散开去,过滤掉那些无谓的杂音,精准地捕捉着空气中关于“教务处”位置的交谈片段。
循着神念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位于学院主楼一层的教务处。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几排高大的文件柜靠墙而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和纸张的味道。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的中年男老师正伏案疾书。
“老师您好,我们是来报到的。”林羿走到办公桌前,恭敬地将那份盖着武魂殿印章的推荐信递了过去。
男老师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推荐信上的徽记,又落在林羿和小舞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他拿起推荐信仔细看了看,语气平淡地开口:“林羿?圣魂村推荐,武魂…变异锄头鞭?无魂力?”他念到“无魂力”三个字时,音调略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是我。”林羿坦然应道。
“工读生名额。”男老师放下推荐信,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名册和一把铜钥匙,“宿舍楼七舍,靠西边尽头那间。床位已经分配好。”他又指了指旁边桌上堆着的一摞灰色粗布衣裤,“这是工读生统一的制服,每人两套。另外,”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工读生需要承担学院分配的劳务,换取食宿和基本修炼资源。你们的任务是负责学院后山小径及演武场西侧区域的日常清扫,每日卯时初刻(清晨五点)开始,辰时末刻(上午七点)前必须完成,不得影响正常上课作息。具体负责区域图在宿舍楼公告栏。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老师。”林羿接过钥匙和那两套质地粗糙的灰色制服,神色平静。
男老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目光又回到了桌上的文件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杂务。
走出教务处,小舞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问:“小羿哥哥,我们要去住的地方了吗?”
“嗯。”林羿点点头,看着手中那把带着编号“七舍西”的铜钥匙。
宿舍楼位于学院相对偏僻的西北角,是一栋独立的三层灰色砖楼,样式简单朴素,与远处那些窗明几净、带着独立阳台的教学楼和学员宿舍相比,显得有些陈旧和拥挤。楼前空地上晾晒着一些同样款式的灰色工读生制服。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皂角味和汗味混合的气息。
林羿牵着小舞,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三楼。走廊光线有些昏暗,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一直走到最西头,才看到一扇挂着“七舍西”木牌的门。门缝里隐约传出喧闹的说笑声。
林羿拿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和少年人特有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光线有些昏暗。靠墙两侧是上下两层的通铺,挤挤挨挨地摆放着七八张床铺。此刻,房间里正有五个年纪和林羿相仿、穿着同样灰色工读生制服的少年围坐在地上,中间铺着一张破旧的兽皮,上面散乱地放着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魂币,显然是在玩一种简单的博戏。一个身材格外高大壮硕、留着寸头、浓眉大眼的少年正兴奋地拍着大腿,显然刚赢了一局。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游戏,五双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林羿和小舞时,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哟,新来的?”那个身材壮硕的寸头少年最先开口,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带着一种天然的审视,上下打量着林羿,尤其在看到他身后怯生生的小舞时,眉头皱得更紧,“工读生?还带着个小丫头片子?”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和麻烦感,“哪个穷乡僻壤来的?懂不懂规矩?这七舍西,可是王圣大哥的地盘!”他挺了挺结实的胸膛,一副“我老大”的姿态。
旁边几个少年也跟着起哄:
“就是!带个小丫头多不方便!”
“工读生名额本来就紧张!”
“老大,要不要‘教教’他们规矩?”
被称作王圣的壮硕少年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羿,眼神带着压迫感,显然默许了小弟们的“下马威”。
小舞被这阵势吓到了,小手紧紧抓着林羿的衣角,小脸发白,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和害怕。
林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神念微动,已将房间内的情况了然于心。他无视了那几个叫嚣的少年,目光直接落在王圣身上。这个少年虽然壮硕,气血旺盛远超常人,但气息浮躁,脚步虚浮,显然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并未真正踏入炼体的门槛。
“我叫林羿,来自圣魂村。这是舍妹小舞。”林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房间里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们是武魂殿推荐入学的工读生,这是我们的床位钥匙。”他扬了扬手中那把带着编号的铜钥匙,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王圣,“以后同住一舍,还请王圣大哥和各位…多关照。”
他既没有卑躬屈膝,也没有针锋相对,态度不卑不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份异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那几个叫嚣的少年气势一滞。
王圣眉头拧得更紧,林羿的平静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不爽。他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指着靠门边、光线最差、紧挨着墙角的一个上铺和一个下铺:“喏,就那儿!你们俩的窝!以后在七舍西,就得守我王圣的规矩!干活麻利点,别偷懒,更别给我们七舍西丢人!还有,”他目光不善地扫过小舞,“管好你这小丫头,别到处乱跑惹事!”
“知道了。”林羿淡淡应了一声,仿佛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警告和轻视。他牵着小舞,径直走向那个角落。
看着林羿那副油盐不进、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王圣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了。他眼珠一转,看到林羿背着的那个破旧包袱,一个促狭的念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