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倌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脸上再不见丝毫温情,只剩下岩石般的冷硬和决绝。他背起褡裢,将旱烟袋别在腰间,对林羿一摆头:“走!”
两人推开院门,踏入浓重的夜色之中。狗娃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只有那双在暗夜里依然亮晶晶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村子还在沉睡,死寂一片,连狗吠声都没有,仿佛所有的生灵都被后山那无形的压力所慑服。只有他们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在石板和泥土路上响起。
陈老倌对道路极为熟悉,即使是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准确地避开沟坎和障碍。他走得很快,林羿必须集中精神才能跟上。两人没有交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赶路和警惕四周上。
越靠近村东头,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越发明显。林羿体内的地脉之气自发流转起来,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寒意。袖中的赶山鞭也时不时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像是在预警。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山坳,而是沿着山脚,在林木和乱石的掩护下,朝着陈老倌白天勘察好的、那处地脉“支流”的关键位置绕去。
山路难行,尤其是在黑夜中。林羿虽然恢复了不少,但长时间的跋涉和紧张的精神,依旧让他有些气喘。陈老倌却像是山中的一部分,步伐稳健,呼吸均匀,只有那双在夜色中依旧锐利的眼睛,显示着他全神贯注的戒备。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陈老倌在一处相对开阔、背靠一面巨大山岩的缓坡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远离了村子,深入后山外围,草木的颜色都显得有些黯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铁锈和腐败物混合的腥气。
“就是这里了。”陈老倌压低声音,目光扫视着周围,“你看这岩石的走向,还有脚下泥土的质感,下面就是一条地脉支流转折的关键处,也被那东西污染得不轻。”
林羿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发现这片区域的植被比其他地方稀疏,岩石表面也附着着一层薄薄的、不自然的暗色苔藓。他凝神感应,脚下传来的地脉波动带着明显的滞涩和阴寒,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河道。
“时间差不多了。”陈老倌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寅时将至。“俺要开始了。林小子,你准备好,待会儿俺会全力激发此处地脉深处残存的一缕‘生’气,并将其暂时‘逼’出地面。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可能只有十几息,而且会立刻引起那东西的注意。你必须在这十几息内,用你的法子,将那缕‘生’气牢牢定住,钉在这里!明白吗?”
“明白!”林羿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站定位置,右手虚握,袖中赶山鞭滑入掌心。他闭上眼,开始调整呼吸,将魂力、微弱的星辰之力、地脉之气以及那丝“镇”字真意缓缓调动起来,蓄势待发。
陈老倌不再多言,他走到那片缓坡的正中央,解下腰间的旱烟袋,却没有点燃,而是将其倒插在身前松软的泥土中,只露出半截烟杆和铜烟锅。然后,他解下那条暗红色布带,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布带上飞快地画下一个奇异的、如同山岳起伏般的符号,将布带郑重地系在了旱烟袋的根部。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三步,双足不丁不八地站定,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的手印。随着他手印的变化,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磅礴、浑厚的土黄色光芒,骤然从他佝偻的身躯内爆发出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沉重与古老,仿佛他整个人瞬间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岳!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躁动,而是一种深沉的、有规律的共鸣!
林羿屏住呼吸,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