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说看,怎么个主动法?”
陈老倌的声音不高,但林羿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急切和一丝期待。这大半个月,后山是安分了,可那“净化之锚”终究只是钉在一条“支流”上的楔子,治标不治本。老丈心里那根弦,从没真正松过。
林羿走回屋檐下,在陈老倌旁边的小凳上坐下。天色渐暗,灶膛的火光透过门缝,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老丈您说过,那东西的核心深植地脉节点,与山同体,硬来会伤及根本。”林羿组织着语言,这些天他反复思量,结合守山一脉的经验和自己对地脉的感悟,心里渐渐有了个模糊的轮廓。“但‘净化之锚’的成功,让我想到另一种可能。”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一缕比发丝还细、却凝实如土的淡黄色地脉之气,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他指尖缓缓盘旋。
“您看这地脉之气,在晚辈手中,只能做到简单的引动和凝聚,范围有限,力量也弱。”林羿看着那缕气息,“但通过与‘净化之锚’共鸣,还有您传授的观山辨气之法,晚辈觉得,地脉之力,或许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脉络’,一种‘信息’。”
陈老倌眯起眼睛,旱烟袋停在嘴边,烟雾袅袅上升:“脉络?信息?接着说。”
“那阴煞盘踞节点,污染地脉,如同毒瘤生长在血管交汇处。”林羿斟酌着词句,“我们之前做的,是在一条被污染的血管下游,设了个‘净化滤网’,减缓毒素扩散。这是被动的防御。”
他指尖的地脉之气忽然散开,又在他意念引导下,分成数股更细的丝线,在掌心上方模拟交织,如同一个简易的网状结构。
“但如果我们能更清楚地知道,这‘毒瘤’到底污染了哪些‘血管’?这些‘血管’是如何连接、如何流转的?哪几条是它主要汲取力量的‘主干’?哪几条是影响较小、甚至可能还相对‘干净’的‘支线’?”林羿的手指在那些虚幻的“脉络”间虚点,“摸清了这个‘脉络图’,我们是不是就能找到更多下‘净化之锚’的地方?或者,找到那些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支线’,尝试从侧面‘灌溉’生机,反向滋养被污染的区域,一点点挤压那东西的生存空间?甚至……找到它核心与地脉连接最薄弱、或者相对‘独立’的某个点?”
陈老倌沉默了,只有烟锅里的火光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他盯着林羿掌心那模拟的、不断变幻的“脉络图”,眼神剧烈波动。林羿这个想法,跳出了守山一脉长久以来“镇压-防守”的思维定式,更像是一种“探查-疏导-围困”的策略。风险依然有,但听起来……似乎比硬碰硬多了几分可行的狡黠。
“探查整个后山受影响的地脉脉络……”陈老倌缓缓吐出一口浓烟,声音干涩,“这可不是小事。且不说那东西会不会察觉、反扑,单是探查本身,就需要对地脉极其精微的感应和庞大的精神力量,还要能抵抗阴煞之气的侵蚀。俺……老了,全力维持一个‘净化之锚’已感吃力,大范围长时间地探查,力有不逮。”
他看向林羿:“你有多大把握?你的‘镇封’真意,能护住自己心神,长时间深入感应被污染的地脉吗?还有,就算探明了,你又如何‘绘图’?光靠脑子记,可记不住那么复杂的东西。”
林羿早就料到会有这些问题。他收回手掌,那模拟的脉络图也随之消散。
“把握不大,但可以尝试。”他实话实说,“晚辈的‘镇’字真意,用于防护心神,抵御阴煞侵蚀,或许比用于攻击更合适。至于探查的消耗……晚辈恢复尚可,又有那地脉结晶辅助,可以一试。最不济,发现支撑不住就退回,下次再来。”
他顿了顿,从怀里(实则是储物魂导器)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他之前用来记录修炼心得和地脉感应的、用粗糙树皮纸订成的小本子和一截烧黑的细木炭条。
“绘图之事,晚辈倒有个笨办法。”他将本子和木炭条放在小凳上,“不需要完全记住,只需在探查时,随时将感应到的主要地脉流向、强弱、污染程度,用简单的符号和线条实时记录在这纸上。就像行军画地图,虽然粗糙,但有个参照。回来后,再结合老丈您对山川地势的了解,慢慢修正、补充,或许能拼凑出一张可用的‘地脉污染示意图’。”
陈老倌拿起那本粗糙的树皮纸本子,翻看了一下前面林羿记录的一些简单符号和线条,虽然看不懂具体含义,但能感到其中的条理。他又看了看那截木炭条,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些许感慨:“你这后生,倒是总能想出些……实在的法子。俺们守山人,以前也靠脑子记,靠口传心授,丢了不知多少东西。你这‘画下来’,虽然笨,却是个好办法。”
他将本子放下,用力磕掉烟锅里的灰烬,像是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试试!”陈老倌站起身,佝偻的背脊似乎挺直了一些,“不过,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探查之事,俺陪你一起。俺对后山地形和地脉大致走向比你熟,能帮你规避一些明显的危险区域,也能在你支撑不住时,护着你退出来。至于绘图……俺在旁边帮你看着,或许能补充些你忽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