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听旁人说封千岁病了,精神状态很不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星期未见,那个前几日还在走廊里眼神锐利如刀、浑身带刺的小姑娘,竟会憔悴成这副模样。
她瘦得脱了形,原本就纤细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往日的倔强,只是此刻也黯淡得没了光彩。
她身上的气息更是微弱得可怕,若不是他五感敏锐,几乎都要察觉不到这方寸之间还有活人的气息。
一丝难以言喻的疼惜,猝不及防地掠过上官煊的眼底,快得让人抓不住。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握着木匣子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步伐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病榻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人。
护士将食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低声叮嘱了几句“趁热吃,药一定要喝。”,又朝上官煊微微颔首示意,便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药膳的苦涩,却又透着一种无声的张力,连光线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上官煊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近病床,骨节分明的手将手中的檀木食盒递到封千岁面前,声音低沉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封家送来的。”
封千岁抬眼,澄澈却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拂过食盒表面镶嵌的螺钿,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那些螺钿在灯光下泛着细碎莹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封家……
这两个字在心底轻轻碾过,封千岁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没等她细想,上官煊已经转身,将靠在墙边的乌木小矮桌轻轻拉开。他动作娴熟地将矮桌支在病床上,又接过护士送来的食盒,打开层层叠叠的食盒盖,将里面精致的饭菜一一摆好。清粥的软糯香气、小菜的清爽滋味,还有一盅炖得酥烂的鸽子汤,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上官煊看着桌上的饭菜,心底暗自腹诽:真是活久见,他连家主都没伺候过,别说伺候别人,就连端个碗都嫌麻烦,如今倒是为了这个病恹恹的小姑娘,做起了这些细致活儿。
他抬眸看向兀自出神的封千岁,见她捧着那个檀木食盒半天没动静,不由得开口提醒:“不打开吗?”
封千岁闻言,垂了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没吱声。只是那只苍白纤细的素手,缓缓落在了食盒的黄铜锁环上。
“咔哒——”
一声轻响,锁环应声而开。
匣子盖子被她轻轻掀开,里面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珍馐美味,只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织锦缎面,锦缎上用金丝绣着繁复的云纹。而在那片流光溢彩的锦缎之上,正静静卧着一副精美华丽的璎珞项圈。
主体是一枚质地细腻的羊脂白玉,晶体通透莹润,泛着淡淡的暖色光晕,锁身被纤细的金枝纹样包裹,枝桠间还嵌着米粒大的珍珠与碎粉晶,像缀了簇娇嫩的花苞。锁的两侧延伸出缠枝状的金链,金链上错落串着粉色琉璃珠与小珍珠,珠粒圆润小巧,光泽柔和。
从锁身与金链处垂落数股流苏,长短不一的细金链上,或串着渐变粉的水滴状琉璃坠,或悬着圆润的白珍珠,最细的几缕还坠着透明的细晶珠,流苏轻轻晃荡时,珠玉相撞似有细碎流光漾开。
温润的白玉,金饰的亮泽、粉晶的柔润、珍珠的莹白交织在一起,既带着少女的娇俏,又藏着古典的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