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斯港的海风,带着陈年血锈的咸腥,缠绕着舰队残破的旌旗,也吹拂着高台上王后深蓝色的裙裾。克吕泰涅斯特拉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玉石像,仪态万方地迎接着乘小艇靠岸的阿伽门农。她的脸上绽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久别重逢的激动与身为王后应有矜持的笑容,那笑容如此完美,仿佛用尺规量度过,不曾有一丝逾越的颤抖。
“欢迎归来,我的王,希腊的荣耀。”她微微屈膝,声音清越,足以让周围随行的侍卫与官员听清,“十年征战,您辛苦了。”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阿伽门农——他比离去时苍老了许多,眉宇间刻着风霜与一种被权力和焦虑侵蚀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里的野心与独断,却比以往更盛。
阿伽门农踏上坚实的土地,心中稍定。他虚扶了一下克吕麦涅斯特拉,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她身后,那个带着怯生生神情、却又难掩青春靓丽的少女身上。“厄勒克特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父亲的温和,却又掺杂着难以忽视的审视意味,“我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厄勒克特拉慌忙低下头,行了一个笨拙而恭敬的礼,声音细若蚊蚋:“父王。”她不敢直视这位传说中的英雄父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有血脉相连的悸动,更有一种被猛兽注视般的本能恐惧。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阿伽门农以需要与王后商议“祭祀细节”与“归国事宜”为由,屏退了左右,与克吕泰涅斯特拉并肩走向港口附近一处临时清理出来的、相对僻静的石室。厄勒克特拉则被侍女引到不远处另一顶临时搭建的、较为舒适的帐篷里休息。
石室内,海风从敞开的窗口涌入,带着凉意。阿伽门农卸下厚重的斗篷,露出一身便于行动的皮质戎装,他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克吕泰涅斯特拉,之前的温和面具褪去,只剩下属于统帅的冷硬:“舰队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克吕泰。诸神……尤其是阿耳忒弥斯,似乎并未完全平息怒火。归途不顺,风暴与逆风不断消耗着我们的士气与储备。”
克吕泰涅斯特拉为他倒上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温热的香料葡萄酒,动作优雅从容。她将金杯递到他手中,指尖不经意般擦过他的指节,声音轻柔而充满理解:“我明白,我的王。奥利斯港是起点,也应是终结这厄运的转折点。您需要一场足以匹配您胜利荣耀、并能彻底平息神怒的祭祀。”她抬起眼,目光诚恳,“我和厄勒克特拉,愿意全力配合。只是……不知您具体有何安排?需要我母女二人做些什么?”
她的话语如同最细腻的丝绸,温柔地包裹着阿伽门农焦躁的神经。她将“配合”与“母女”这两个词咬得清晰,既表明了顺从的态度,又巧妙地将自己和女儿置于一个“参与者”而非“牺牲品”的位置,极大地麻痹了阿伽门农的警惕。
阿伽门农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饮用。他沉吟片刻,目光透过窗口,望向海湾中起伏的舰船,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普通的牲祭,恐怕已不足以平息当年之事留下的痕迹。我需要……更虔诚,更能体现我心意的奉献。”他顿了顿,终于将目光转回克吕泰涅斯特拉脸上,试图从她眼中寻找任何可能的不安或抗拒,“我打算,在明日清晨,于旧祭坛遗址,举行一场最隆重的仪式。届时,需要厄勒克特拉,以王室最纯洁血脉的身份,担任主祭的圣女,引领祷词,并……献上她最珍视之物,以表诚心。”
他没有明说“最珍视之物”是什么,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暗示,已足够清晰——可能是象征性的物品,也可能是……更极端的东西。他在试探,也在铺垫。
克吕泰涅斯特拉的心脏在胸腔里冰冷地收缩了一下,但她的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凝重、理解,甚至是一丝身为母亲与王后的“神圣责任感”。她微微蹙起秀美的眉,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严肃性与必要性,然后缓缓点头:“若能以我儿的虔诚,换取全军平安归航,稳固迈锡尼国运……这,是她的荣耀,也是她作为公主的责任。”她甚至向前一步,轻轻握住阿伽门农的手臂,眼中带着“坚定”的支持,“王上,无论您做出何种决定,为了迈锡尼,为了希腊,我和厄勒克特拉,都站在您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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