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深明大义、完全以“大局”为重的表态,彻底打消了阿伽门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他反手握住克吕泰涅斯特拉的手,用力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很好!克吕泰,你从未让我失望。”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仿佛那杯酒给他注入了新的决心,“具体事宜,我会让祭司安排。明日日出时分,便是吉时。”
与此同时,在厄勒特拉休息的帐篷里,少女正坐立不安。侍女送来的精致点心和果汁,她一口也咽不下。母亲刚才与父亲离去时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氛围,父亲看向她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还有这片土地本身散发出的不祥气息,都让她如坐针毡。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克吕泰涅斯特拉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温柔的、安抚的笑容,走到厄勒克特拉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女儿微微发抖的肩膀。
“害怕吗,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如同最甜美的催眠曲。
厄勒克特拉依赖地靠在母亲怀里,点了点头,眼圈微红:“母亲,父王他……他真的要让我去主持祭祀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害怕……”
“不用怕,我亲爱的。”克吕泰涅斯特拉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你是迈锡尼的公主,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你的参与,是对诸神最大的敬意。你父王……他只是希望借由你的纯洁,为舰队,为我们家族,祈求平安。这是非常重要的责任,也是你身为公主的宿命。”她刻意将“宿命”与“责任”美化,如同用金线编织一张柔软的网,将女儿的恐惧与疑虑轻轻笼罩,“明日,你只需按照祭司的指引,穿上最洁白的祭服,虔诚祈祷即可。母亲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
“宿命”、“责任”、“纯洁”、“平安”……这些美好的词语,从最信任的母亲口中说出,如同拥有魔力,一点点消解着厄勒克特拉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被赋予重任的使命感,以及一丝对未知仪式的、掺杂着恐惧的好奇。她仰起脸,看着母亲美丽而坚定的面容,轻轻“嗯”了一声,将身体更紧地偎依过去。
克吕泰涅斯特拉抱着女儿,目光却投向帐篷外昏暗的天色,嘴角那抹温柔的弧度,在阴影中显得冰冷而深邃。金网已然织就,言语为丝,母爱为饵,只待明日黎明,羔羊便会懵懂无知地,一步步走入那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华丽的彀中。
而远在“海豚号”上,被堵住嘴、严密看管的卡珊德拉,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仿佛能穿透船舱的木板,看到岸上那正在上演的、温柔而残酷的陷阱。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绝望的泪水,无声地浸湿蒙口的布条。她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