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与茫然。无罪?那母亲的血呢?就白流了吗?那他们姐弟手上沾染的、这洗刷不去的罪孽,又算什么?这“无罪”的宣告,像一把双刃剑,在斩断追猎锁链的同时,也仿佛否定了他们复仇行为本身所具有的、那种孤注一掷的“正义性”。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俄瑞斯忒斯获得了“自由”,而她,依旧被困在这座血腥的宫殿里,独自面对着日益阴鸷的埃癸斯托斯。弟弟的“无罪”,仿佛将她一个人留在了罪的这一边。
埃癸斯托斯在得知雅典审判的结果后,暴怒如狂,却又无可奈何。他不能公开质疑雅典娜的裁决,但那“无罪”的宣判,无疑极大地动摇了他在迈锡尼统治的“合法性”根基——他赖以维系权力的重要借口被神域和人间的联合法庭给戳破了。他将这股邪火尽数发泄在加强对宫闱的控制上,尤其是对厄勒克特拉的监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宫殿,对她而言,已不再是囚笼,而是一座正在冷却的、埋葬着过往一切亲情、荣耀与希望的巨大坟茔。她是这坟茔里唯一尚有呼吸的、孤独的守墓人。权力的余烬尚在闪烁,却再也燃不起一丝暖意,只有灼人的灰暗与死寂。
她有时会走到那面巨大的银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的自己。母亲曾无数次站在这面镜前,审视着她的权力与美貌。如今,镜中只剩下她,以及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华丽的空虚。
她轻轻抚摸着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她知道,俄瑞斯忒斯的“自由”,或许意味着他们姐弟此生再难相见。她的命运,已与这座宫殿,与迈锡尼未尽的因果,牢牢捆绑在一起。复仇的火焰似乎熄灭了,但灰烬之下,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在悄然滋生?
是认命地在这余烬中凋零?还是……在这看似绝境的废墟上,寻找新的、属于她自己的道路?
厄勒克特拉望着镜中自己那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