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记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成了碎片,只剩下夜磷枭那双冰冷陌生的桃花眼,和他最后那句“看住她”的命令,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扎进我的心脏。
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合上,将我与外面那个充满背叛与冷漠的世界彻底隔绝。我没有开灯,身体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骼的布偶,顺着门板无力地滑落在地。黑暗温柔地拥抱了我,却无法驱散那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寒意。
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这里是我来到“暗火”基地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是那个叫“小夜”的男人,用他笨拙的温柔和无声的守护,为我一点点搭建起来的避风港。可如今,亲手摧毁这一切的,也是他——那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暗火”主宰,夜磷枭。
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块,呼啸的冷风在胸腔里肆虐,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我从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在孤独中寻找力量,我以为自己坚不可摧,什么都不怕。可现在,我只觉得无尽的孤独像潮水般将我吞噬,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牛仔裤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用力抱紧自己,试图汲取一丝暖意,却只抱住了一片虚无的冰冷。原来,当一个人真正走进你的心里,再猛地抽身离开时,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身影,还有你赖以为生的阳光和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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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坚硬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夜磷枭独自坐在主位上,高大的身影在昂贵的黑檀木会议桌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刚刚亲手将那朵在他心尖上悄然绽放的娇嫩花朵,推进了无边的深渊。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何推门而入,他敏锐地察觉到室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以及夜磷枭身上那股几乎要失控的暴戾气息。
“老大,什么事?”萧何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试图用自己的冷静去中和这片风暴的中心。
夜磷枭没有立刻回答。他坐在那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击着,笃、笃、笃……每一下,都像是沉重的鼓点,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那双曾对沈璃盛满星辰与柔情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晦暗不明。
“从今天起,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沈璃。”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的敲击猛然停止,用力按在桌沿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青白。他仿佛在与另一个自己搏斗,那个疯狂地叫嚣着要冲回去将她拥入怀中的自己。
“不要让她离开基地大门一步,除非……”他的声音再次停顿,喉结滚动,最终,那份挣扎被他强行压下,化作更深沉的绝望,“除非有我亲自陪同。”
他缓缓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萧何,那里面翻涌着萧何从未见过的痛苦与挣扎。“能做到吗?”
萧何的心猛地一沉。他跟随夜磷枭多年,深知这位主宰的性情。他可以为了一个计划隐忍数年,也可以为了一个目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脆弱。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兴趣”范畴。
“你这是,要软禁沈小姐?”萧何斟酌着词句,打破了自己从不多问的规矩,“发生什么了吗?”
夜磷枭沉默了良久。会议室的顶级新风系统安静地运转着,却带不走这令人窒息的沉闷。他紧紧攥着桌沿的手指终于松开,高大的身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里是再也藏不住的疲惫与沙哑。
“她……”他开口,却只吐出一个字,胸口那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便再次袭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强迫自己,用最冷酷、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下去:“一开始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她想研究暗火。”
他闭上眼睛,可黑暗中浮现的全是刚才沈璃那张写满震惊、悲伤与绝望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最后的光亮,是被他亲手掐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我不能冒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还有,不许张扬靠近她,一点都不行。”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所以,你是怕她为他人所用?”萧何瞬间明白了这层逻辑,却总觉得这并非全部的真相。
“我怕……”夜磷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怕失去她。那三个字就在舌尖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他猛地咬住舌尖,尖锐的刺痛和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不能说,永远不能。一旦说出口,就是将自己唯一的软肋,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我怕组织机密泄露。”他猛地站起身,一米九的挺拔身躯在巨大的会议桌上投下更具压迫感的阴影。他努力用冷漠来掩饰内心的天崩地裂,“尤其是暗火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不能让她接触任何外界的人……明白吗?”
他声音的轻微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极度不平静的内心。为了不让萧何看出更多的破绽,他迅速转过身,用宽阔的脊背对着自己的心腹。
“嗯,我知道了。”萧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晰而肯定。
这个回答,本该让夜磷枭感到一丝安全感,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当这道命令被确认执行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赤身裸体地扔进了冰窖,彻骨的寒冷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心。
他完了。他亲手为她打造了一座囚笼,也为自己打造了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