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安排吧……”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失败了。那无法抑制的颤抖,让他只能维持着背对的姿势。那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肩膀,此刻竟微微佝偻,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萧索。
在萧何即将离开时,他又补充了一句,那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凌迟着他自己:“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和她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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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蜷缩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变得麻木僵硬。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疼。我扶着墙壁,踉跄着站起来,摸索着爬上床,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伤害。
可那份孤独感却如影随形,甚至变本加厉。被子里残留着他曾经躺过时留下的淡淡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冷冽松木与微末硝烟的味道,曾经让我无比安心,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溺亡时,门外,那死寂的走廊里,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响动。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在这座冰冷的基地里,除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恶徒,还会有谁……会为我停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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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磷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扇门外的。他的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他混乱的大脑还未下达任何指令之前,就将他带到了这里。这里离他的顶层住所那么远,却离他的心那么近。
他站在门前,走廊里感应式的壁灯在他头顶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将他脸上的痛苦与挣扎照得一清二楚。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距离门锁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他想敲门,想冲进去,想把那个缩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他想告诉她,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下的那些绝情的命令,都是假的。他想吻去她的眼泪,想抚平她紧蹙的眉头,想变回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对她好的“小夜”。
可是,他不能。
手抬起又放下,反复了无数次,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最后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他和她,以同样蜷缩的姿势,各自沉沦在自己的痛苦里。
门内是他的全世界,门外,是他为她撑起的地狱。
“璃璃……”他低低地、近乎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这两个字从唇齿间溢出,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挣扎。他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淹没的剧痛。
“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他闭上眼睛,任由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滑落一滴滚烫的泪。那滴泪无声地砸落,他却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抬手用力抹去,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自己从未脆弱过。
他就在门外这么坐了很久,久到走廊里的灯因为长时间没有感应到动作而熄灭,将他彻底吞入黑暗。他像一尊绝望的雕塑,守护着门里那片他亲手制造的悲伤。
就在这时,从门缝里,一丝极其微弱的、压抑的抽泣声,像最锋利的针,精准无误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那声音那么轻,那么无助,却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入,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瞬间无法呼吸。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骂的却是他自己。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墙壁,强迫自己站起身,强迫自己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锁链,在拉扯着他血肉模糊的心。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多听一声她的哭泣,他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踹开这扇门。
“不能心软……绝对不能……”
他的脚步踉跄而沉重,低语声越来越轻,最终,那高大而孤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只留下一片比之前更加浓重的死寂。
门内的我,自然不知道门外曾发生过的一切。那若有似无的动静消失后,世界重归于寂。我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任由黑暗将我包裹。
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我的人生,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不,是比原点更糟糕的境地。在这里,我无亲无故,举目皆敌,甚至连唯一的光,也变成了最深的黑暗。
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片窒息的黑暗中,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像一株在绝境中破土而出的、疯长的藤蔓,猛地缠绕住我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