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仓皇地摇了摇头:“啊?没,没什么。”
“好吧。”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回答,并没有追问,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摆出一个恭敬的小弟该有的姿态,“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然而,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与他身份和表情截然不符的、深不见底的占有欲。那是一种比张扬的掠夺更内敛,却也更危险的气息。
“我得走了,不然被发现我在这儿闲逛,肯定要挨骂。”他笑着说,慢慢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走,却又在门口突然停住。
他回过头,看向我,声音放得更低,像怕惊扰了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缱绻。
“沈小姐……”
“照顾好自己,明天见。
说完,他对我笑了笑,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金属门被他轻轻带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哒”声。
房间里重归寂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他最后那句话,和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
明天见……他真的会再来吗?这个自称“小夜”的笨拙青年,这个在笨拙中展露出惊人反应速度的青年,这个关心我却又让我感到一丝危险的青年。他的关心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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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一方小小的、尚存一丝人气的天地。
门外的走廊,一如既往的冰冷、死寂。
夜磷枭脸上的天真与无措,在门锁落下的瞬间,便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靠在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走廊里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刚刚还盛满纯真无辜的桃花眼,此刻已然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深邃、晦暗,仿佛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深渊。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房间里那女孩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干净气息。
那是一种不属于“暗火”的味道。这里的一切,包括空气,都被硝烟、血腥和化学试剂的味道浸透,腐朽而压抑。唯独她的房间,她的身上,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纯粹的、如同新生植物般的洁净气息。
就像那片未被“暗火”侵蚀的净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任务结束后的那片废墟。足以熔金化铁的“暗火”烧尽了一切,却诡异地在一片区域前生生熄灭,留下了一块刚好能容纳一人藏身的、完好无损的土地。这个谜团,像一根刺,扎进了他这个“暗火”创造者的心里。
然后,张扬带回了一个幸存者。
夜磷枭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伪装成底层小弟“小夜”,就是为了接近这个唯一的变数,探究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他的完美作品失效。
沈璃。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碾过脖颈上那片被衣领遮挡的、狰狞的火焰纹身。名字和人一样,干净得不像话。
刚才,他近距离地观察了她。她很美,是一种脆弱而坚韧的美,像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小白花。她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盛满了恐惧与不安,但在那恐惧之下,他又看到了一丝不屈的倔强。尤其是当她答应他可以再来时,那双眸子里闪过的一丝微光,像是绝境中图封面点燃的火星。
有趣。
夜磷枭闭上眼,回味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她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次呼吸的停顿,都像最精准的数据,输入他庞大的信息库进行分析。她对他有所防备,但她的孤独和恐惧,是最好的突破口。
至于那个不协调的“眼疾手快”.…..不过是他刻意留下的一个微小破绽,一个钩子。太完美的伪装反而容易引人怀疑,恰到好处的瑕疵,才能让猎物在迷惑与信任之间摇摆,最终落入陷阱。
狩猎,已经正式开始了。
他直起身,那原本为了伪装而微微佝偻的背脊挺得笔直,一米九的身高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开长腿,向着走廊深处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沉稳而有力,再无半分“小夜”的踉跄。
他的猎物,那朵名为“沈璃”的小白花,现在正待在他的牢笼里,为他一句“明天见”而辗转反侧。
明天.….他会带一份小小的礼物过去。一份足以敲开她心防,让她习惯他的存在,甚至.……依赖他的礼物。
夜磷枭的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狩猎快感与炽热占有欲的幽光。这团来自黑夜的磷火,本应焚尽一切,此刻却只想为她一人,燃起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