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陈显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告诉陈静之,沈炼的事,朕…给他一个交代。那个曹正淳,连同他背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但他,必须给朕稳住江南!把‘清流会’在江南的根,给朕挖干净!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寒意,让冯保浑身一颤。
“老奴…明白。”
“去吧。”陈显挥了挥手,“朕…想一个人静静。”**
冯保无声退下。陈显独自站在坤宁宫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仰望着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夜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低声吟诵,“这风…终于要来了。母后,您…可满意了?”**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仿佛是这座巨大宫殿发出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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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千里之外,安庆,钦差行辕。
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弥漫。军医刚刚为沈炼换完药,那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躯体,让见惯生死的老军医都忍不住手抖。陈静之坐在榻边,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沈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大…大人…”沈炼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在。”陈静之俯身,握住他缠满绷带的手,“别说话,好好养伤。”**
“…曹…曹正淳…是…是‘风’的人…”沈炼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他…他奉命…撬开我的嘴…拿到…‘影子’名单…还有…您和殿下…往来密信…”
“我知道。”陈静之的手握得更紧,“辛苦你了。”**
“…他…他背后…是…是宫里…一位…贵人…”沈炼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看向陈静之,“大人…小心…宫里…太后…”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如重锤般砸在陈静之心上。
太后…果然是太后!陈静之闭上了眼睛,胸中翻腾着惊涛骇浪,却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是了,除了那位深宫中的母亲,还有谁,能让“风”在宫中如此隐秘而强大?还有谁,能让成国公、甚至…蜀王,都与之有所牵连?还有谁,能让陛下(陈显)如此投鼠忌器,步步维艰?
“我知道了。”陈静之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赵铁!”他转身,声音嘶哑**。
“末将在!”赵铁红着眼上前**。
“带上最好的人,护送沈炼,秘密前往…”他报出一个地名,“那里有我们的一处隐秘据点,有最好的大夫。务必保住他的命!”
“是!”赵铁重重点头。
“另外,”陈静之的声音压低,“将曹正淳被我们拿下的消息,‘不小心’泄露出去。尤其是…要让宫里那位‘贵人’知道。”
赵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人是要…打草惊蛇?”**
“是引蛇出洞。”陈静之眼中寒光闪烁,“曹正淳是条小鱼,但他的主子,肯定会想办法灭口,或者…营救。无论他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盯死了。”
“明白!”
“王大力那边,有消息么?”**
“有!”赵铁精神一振,“王千户密报,已查到‘清流会’在福建与海寇、佛郎机人交易的三处秘密码头!其中一处,似乎与宁王残部有关!还截获了一批正要运出的火器图纸!”**
“好!”陈静之猛地一拍桌子,牵动伤口,疼得他咧了咧嘴,但眼中却亮得吓人。“告诉王大力,不要打草惊蛇!给我盯死了!尤其是与他们交易的佛郎机人!查清楚,他们的船从哪里来,背后是哪个商会,甚至是哪个国家!”
“是!”
“还有,”陈静之走到案前,提笔疾书,“这封密信,用最快的渠道,送给俞大猷。让他立刻调集水师精锐,秘密前往这三处码头附近海域埋伏!下一批交易,我要人赃并获!”**
“是!”
“另外,”陈静之放下笔,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给京里‘影子’传信,动用一切力量,查!查清楚,‘清流会’在京中,与哪些勋贵、文官、甚至…宫妃、太监有勾结!尤其是…与坤宁宫,与太后娘家,有无往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
赵铁浑身一震,“大人…您是怀疑…太后她…”**
“我什么都不怀疑。”陈静之打断他,声音冰冷,“我只要证据。”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如果…如果真是她…”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的那丝痛苦与狠厉,让赵铁不寒而栗**。
“去吧。”陈静之挥了挥手,“动作要快,要密。我有预感…风暴,真的要来了。”**
赵铁领命而去。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沈炼微弱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陈静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进来,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南方,是福建,是宁王和勾结外寇的“清流会”。西南,是蜀王,是那个深不可测的“秋水”。北方,是京城,是他的皇兄,是那位可能是“风”的太后**…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但他的心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熊熊燃烧的怒火。沈炼的惨状,江南百姓的哭嚎,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来吧…”他低声道,“都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的阴谋诡计厉害,还是我陈静之手中的刀…更快。”
他的目光,越过沉沉的夜色,投向北方。皇兄…您的“东风”,何时才到?又或者…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本就需要我们…亲手掀起?**
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