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烧了，”刘博拆下备用模块，“设计有问题。低温下，两个模块的启动时序没协调好，同时上电，同时烧。”
“能修吗？”
“需要更换模块，但我们没带备件。”刘博皱眉。
林辰走出机房，找到伊万诺夫：“伊万诺夫先生，我们需要新的电源模块。你们有备件吗？”
伊万诺夫摇头：“没有。诺基亚的备件我们有，华为的……很少。”
“从办事处调呢？”
“办事处的备件昨天用完了，”小陈小声说，“最近故障太多，备件库空了。”
死循环：设备坏了，没备件修；修不好，故障更多；故障更多，客户更不满。
林辰看着远处莫斯科的灯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他做了个决定。
“刘博，能不能现场改电路？不用标准模块，用其他元件搭一个临时电源？”
刘博想了想：“可以试试。但需要材料：大功率电容、稳压芯片、散热片……”
“哪里能搞到？”
小陈插话：“我知道一个电子市场，中国人开的，应该能买到这些。”
“现在去。”
“现在？”小陈看看表，“晚上十一点了……”
“莫斯科不是不夜城吗？”林辰说，“去吧，多少钱都行，开发票，公司报销。”
小陈带着吴瀚去了——吴瀚懂电子，知道要买什么。林辰、刘博、周峰留在楼顶，继续检查其他问题。
半小时后，吴瀚和小陈回来了，抱着一大袋电子元件，还有……两瓶伏特加。
“市场关门了，但老板是黑龙江人，听说我们是华为的，半夜开门卖给我们这些，”小陈喘着气，“伏特加是他送的，说在俄罗斯修设备，不喝酒干不了活。”
刘博开始干活。他在雪地上铺了块帆布，把元件摆开，用便携烙铁和焊锡，开始搭电路。手冻得发抖，焊点歪歪扭扭，但他不在乎。
伊万诺夫和莫斯科电信的人围过来看。他们没见过这种修法：不用备件，现场搭电路。有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声用俄语说：“中国人，疯了。”
刘博听不懂俄语，但能看懂表情。他没抬头，只是说：“小张，翻译给他们听：这不是疯，是没办法的办法。在战场上，没枪没炮，就得自己造。”
小张翻译了。伊万诺夫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敌意少了些。
凌晨一点，临时电源搭好了。刘博把它接进设备柜，合闸。
指示灯亮了一下，又灭了。
“还是不行，”刘博检查，“不是电源问题了。还有其他故障。”
他继续排查。凌晨两点，发现了第二个问题：射频单元的低温晶体振荡器失锁，导致时钟信号不稳定，设备无法同步。
“这个更麻烦，”刘博说，“晶体振荡器对温度很敏感。我们的设备用的是普通晶体，零下二十度还能工作，但再低就漂移了。”
“诺基亚的为什么没问题？”林辰问。
“他们用的可能是温补晶体或者恒温晶体，成本高，但低温性能好。”
又是设计问题。中国设计的设备，没考虑到俄罗斯的极端低温。
吴瀚突然开口：“能不能用算法补偿？”
所有人都看他。
“我的意思是，”吴瀚解释，“如果晶体频率漂移是有规律的，我们可以用软件算法实时校准。就像gps接收机里的温度补偿算法。”
“理论上可以，”刘博说，“但需要知道漂移模型。而且，要改设备固件，现场烧录。”
“那就做，”林辰拍板，“吴瀚，你分析数据，建模型。刘博，准备烧录工具。我们双管齐下。”
吴瀚打开笔记本电脑。电脑在低温下启动很慢，电池电量掉得飞快。他插上电源适配器，开始分析刘博测到的频率数据。
伊万诺夫让人送来热茶和面包。俄罗斯人虽然严肃，但看到这群中国工程师在零下二十几度的楼顶，一干就是几个小时，态度也软化了。
“林，你们，不冷吗？”伊万诺夫问。
“冷，”林辰实话实说，“但问题没解决，不能走。”
伊万诺夫点点头，递给他一杯伏特加：“喝点，暖和。”
林辰接过，抿了一小口。烈酒烧喉，但确实暖和。
凌晨四点，吴瀚的模型建好了。他展示了晶体频率随温度变化的曲线：“基本上呈线性关系。温度每降低一度，频率漂移约0.3ppm。我们可以用这个关系做实时补偿。”
刘博根据模型，改了设备固件，烧录进去。
重启设备。
这一次，指示灯稳定地亮了。设备启动完成，开始自检。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自检通过！基站状态灯变绿！
“通了！”小陈激动地喊。
伊万诺夫赶紧用对讲机呼叫监控中心：“伊兹迈洛沃基站，状态如何？”
对讲机里传来回复：“信号恢复！指标正常！”
楼顶爆发出欢呼声。俄罗斯人、中国人，抱在一起，又跳又笑。伏特加打开了，大家轮流喝。
在这个寒冷的莫斯科深夜，在八层老楼的楼顶，一群工程师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了一个高技术问题。
伊万诺夫用力拍林辰的肩膀：“林，你们，厉害！”
林辰笑了，但没放松：“伊万诺夫先生，这只是第一个站。莫斯科还有多少故障基站？”
伊万诺夫表情又严肃了：“三十七个。”
“我们要在三天内，全部修复。”
“不可能，”伊万诺夫摇头，“备件不够，时间不够。”
“没有不可能，”林辰说，“我们刚才不就做到了吗？备件不够，我们就改设计；时间不够，我们就加班。总之，三天后，我要让莫斯科电信的所有华为基站，稳定运行。”
他看着伊万诺夫：“您愿意配合吗？”
伊万诺夫盯着林辰看了很久，然后点头：“好。我配合。但三天后，如果还有问题……”
“不会有问题，”林辰打断他，“我保证。”
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莫斯科在晨曦中醒来，而华为的工程师们，刚刚结束一夜的战斗，又要开始新的征程。
下楼时，吴瀚腿一软，差点摔倒。周峰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困，”吴瀚揉揉眼睛，“但兴奋，睡不着。”
刘博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嘴角有一丝笑意。
小张感慨：“我在莫斯科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俄罗斯人对中国人这么……服气。”
林辰没说话。他坐进车里，看着窗外渐亮的天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有三十六个站。
三天，七十二小时。
倒计时，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