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娇嘴角微微勾起,对掌柜的吩咐了几句,便径直朝着宋江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的步伐不疾不徐,腰肢轻摆,裙裾微动,那身水红色的衣裙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但她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宋江身上,带着那种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灼热。
宋江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迎上她的目光。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宋押司大驾光临。”
赵玉娇走到桌旁,未语先笑,声音依旧那般清脆慵懒:“听说宋押司是特地来寻奴家的?可是昨日那‘琼酥酿’的劲头……让宋押司念念不忘?”
她的话语大胆直接,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挑逗。
周围几桌的客人似乎都竖起了耳朵,脸上露出暧昧的笑意。
宋江面皮微热,心中暗骂这女子的大胆,面上却只得起身拱手:“赵掌柜说笑了。昨日蒙掌柜盛情款待,宋某特来致谢。另外……昨日酒后失态,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掌柜海涵。”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客套,也暗含试探。
赵玉娇闻言,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宋押司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昨日不过是多饮了几杯,酣睡片刻而已,何来失态冒犯?倒是我那酒后劲大,让宋押司受罪了,该是奴家向您赔罪才是。”
她轻描淡写,将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归结于“酣睡片刻”,眼神清澈无辜,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她越是如此,宋江心中的怀疑就越发肯定。
这女子,演技堪称一流。
“赵掌柜一早便外出奔波,真是辛苦。”宋江顺势问道,目光紧盯着她的反应,“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赵玉娇笑容不变,自顾自地在宋江对面的绣墩上坐下,给自己斟了半杯茶,动作优雅自然:“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去城外的庄子上看了看新到的几批秋粮和酒曲。这开店营生,看似风光,实则琐碎得很,柴米油盐,样样都得操心,不然怎对得起各位捧场的客官?”
她答得天衣无缝,甚至带着几分抱怨生意难做的娇嗔,让人无法质疑。
“原来如此。”宋江点头,心中却不信。
他话锋一转,似是无意中提起:“说起来,今日清晨,城西张员外家出了桩大案,赵掌柜可曾听闻?”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慌乱或异常。
然而,赵玉娇的反应完美无缺。
她秀眉微蹙,脸上露出惊讶与关切:“张员外家?可是那位放印子钱的张老爷?哎呦,这是怎么了?遭贼了?”
她的表情真切,仿佛真是第一次听说。
“正是。”宋江缓缓道,“一伙悍匪,手法利落,与之前几桩案子类似,也留下了那龙纹标记。听说,为首的是个女子。”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微微加重。
赵玉娇脸上惊讶更甚,甚至还带着一丝好奇:“又是那‘玉蛟龙’?这女贼真是……胆大包天啊!那张员外虽说不算仁善,但毕竟……唉,这世道。”
她摇摇头,啜了口茶,语气唏嘘,眼神却平静无波,甚至在那平静之下,宋江仿佛看到了一丝极淡的一闪而过的讥诮。
她的表演毫无破绽。
但宋江却敏锐地注意到,在她放下茶杯时,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甲缝里,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痕迹,像是……某种特殊的泥土?
或是干涸的颜料?
郓城附近,有什么地方的泥土是这种颜色?
还是……
另外,她今日所穿的这身水红衣裙,袖口和裙摆处,似乎有几处极不显眼像是被露水或汗水浸染后留下的深色水痕,与她口中所谓“查看粮酒”的行程,似乎略有出入。
这些细节极其微小,若非宋江心存怀疑且观察入微,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宋押司负责此案,压力定然不小吧?”赵玉娇忽然主动开口,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股独特的幽香再次袭来,萦绕在宋江鼻端,与记忆中库房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隐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