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最先是从羽族那里发现的。
飞羽有一天来找周运,说它们往西边飞的族人,最近都不愿意去一片地方。
那片地方在西山再往西,大概一百多里,有个山谷,以前常有鸟兽,现在静悄悄的。
“怎么个静法?”周运问。
飞羽比划着,用翅膀扇风,做出飞的动作,又突然停住,做出掉头的样子。
“飞过去,就觉得不舒服。心里闷,不想往前。下面的林子,没声音,没活物。”
周运记下了这个事。
过了两天,巡逻队的人也来说了怪事。
赵乾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带队往西山方向例行巡逻,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
“林子里太干净了。”
小队长说,“不是打扫过的那种干净,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兔子跑,没有鸟叫,连虫子声都听不见。地上有脚印,但不是兽的,是人的,靴子印。”
周运问脚印往哪去。
小队长说往深山里,他们跟了一段,跟到一片雾区,雾很浓,看不清路,就没再跟。
“雾什么时候有的?”
“以前没有,就这半个月。”
周运觉得该去看看了。
他点了十个人,赵乾、柳清,还有八个好手。
飞羽派了三个羽族在天上跟着,当眼睛。老石听说要进深山,非要跟,说它鼻子灵,能闻出不对劲。
一行人往西走。
出了万兽城范围,穿过西山猿族的地盘,再往里,路就难走了。
树高林密,藤蔓缠脚,得用刀开路。
走了一天,傍晚扎营时,老石突然坐立不安。它四处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怎么了?”周运问。
老石指指西边,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它说不清,但就是觉得那边有难闻的味道。
第二天中午,他们到了飞羽说的那片地方。
确实静。
现在是夏天,正是山林热闹的时候,可这里听不到蝉鸣,听不到鸟叫。风吹过树叶,声音都显得孤单。
地上有脚印,确实是人穿的靴子印,不是兽皮的。
脚印很新,不超过三天。柳清蹲下看了看,说大概有十几个人,往西北方向去了。
他们顺着脚印走。
越走,林子越暗。不是天黑,是树荫太密,阳光透不下来。
空气里有股味道,淡淡的,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但又不太一样。
老石最难受,它不停地打喷嚏,用爪子挠鼻子。
周运运转混沌医气,在身体表面覆了一层,那股不适感才减轻些。
他让其他人也小心,觉得不舒服就说。
走到一片山坡下,脚印消失了。
不是没了,是被人特意扫掉了。柳清在周围找了找,在一丛灌木后面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路上有拖拽的痕迹,像是拖过重物。
沿着小路往上,走了大概两里地,前面出现了一片雾。
雾是灰白色的,贴着地面,到腰那么高。不散,也不往上飘,就停在那里,像一堵墙。雾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老石不肯往前了,它退了几步,发出警告的低吼。
天上跟着的羽族也降低了高度,飞羽派来的那个领队落下来,对周运摇头,意思是雾上面也过不去,一靠近就头晕。
周运让队伍停下。
他走到雾边,伸手碰了碰。雾很凉,碰到皮肤有种滑腻的感觉。他指尖聚起一丝混沌医气,探进雾里。
医气一进去,就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剧烈反应起来。雾里有种阴冷的能量,带着死气,和之前在暗影阁香主身上感受到的有点像,但更浓,更脏。
“是终焉教团的东西。”周运收回手,脸色不好看。
赵乾握紧了刀:“他们又回来了?”
“不止。”周运看着雾,“这雾是人布的,为了遮住里面的东西。暗影阁应该也在。”
他们在雾外围观察。雾覆盖的范围不小,从这边山坡一直延伸到后面山谷。周运带着人绕到侧面,找了处高点,想看清雾里有什么。
高点是个石崖,爬上去能看到山谷的大概。山谷被雾罩着,朦朦胧胧,但能看见里面有些建筑的轮廓,不是房子,更像是棚子或者帐篷。还有烟,不是炊烟,是那种烧东西的黑烟,一股一股冒起来。
“他们在里面住下了。”柳清说。
正看着,雾里走出两个人。
两人都穿着灰色衣服,裹得严实,脸上蒙着布,只露眼睛。他们抬着个木箱,走到雾边一处空地,放下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些东西——像是什么骨头,还有瓶子。
两人把骨头摆成个圈,把瓶子里的液体倒上去。液体是暗红色的,像血。倒完,他们开始念什么,声音低低的,听不清。
随着念诵,那些骨头开始冒黑气,黑气飘起来,融进周围的雾气里。雾好像更浓了一点。
周运他们趴在石崖上,一动不动。那两人做完这些,收拾了箱子,又退回雾里。
“是祭祀,或者加固这雾。”周运低声说,“他们在养这片雾。”
他们在石崖上等到天黑。天黑后,雾里亮起了光,不是火光,是种惨绿色的光,幽幽的,从几个棚子里透出来。偶尔有人影走动,都急匆匆的,不说话。
半夜时,雾里传来一声惨叫,很短促,像被掐断了。然后是一阵呜咽声,慢慢弱下去。
老石耳朵竖起来,眼睛盯着雾的方向,浑身毛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