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冲进来!”阿武的声音带着颤抖,额头上的血已经流到了下巴,滴落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后腰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鬼子六没说话,眉头紧紧皱着,目光在胡同里快速扫来扫去,寻找着其他的出路。死胡同的墙壁很高,爬不上去,地面上除了竹筐就是一些碎砖头,根本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墙角上方有个半米宽的通风口,那是老房子废弃的烟囱通道,因为年久失修,上面的砖块已经有些松动。
“有了!”鬼子六心里一喜,立刻喊道:“阿炳,踩我肩膀上去!把通风口的砖块扒开,先上去!”他说着,不等阿炳反应,就直接蹲下身,稳稳地扎着马步。
阿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看着鬼子六宽厚的肩膀,心里一阵感动,却也不敢耽误时间,赶紧踩在鬼子六的肩膀上,伸手去扒通风口的砖块。砖块年久失修,一扒就掉,“簌簌”地往下掉着灰尘和碎渣,迷了鬼子六的眼睛。鬼子六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依旧稳稳地托着阿炳,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几只竹筐被搬开了,刀疤强的脑袋探了进来。他看到三人的动作,顿时怒不可遏,怒吼道:“想跑?没门!”他伸出手,就去抓离他最近的阿武的胳膊。
阿武猛地往后一缩,躲过了刀疤强的手。他反应过来,手里的短棍狠狠砸在刀疤强的手背上。“啊!”刀疤强疼得缩回手,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他气急败坏地骂道:“给我砸!把他们逼到里面去!”
外面的人立刻疯狂地砸起竹筐来,木棍和钢管不断砸在竹筐上,发出“砰砰”的声响,竹筐堆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彻底倒塌。
阿炳在上面使劲扒着砖块,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滴在鬼子六的头上。他咬着牙,终于把通风口的砖块扒开了一个足够人钻进去的洞。他回头往下看,喊道:“六哥,通着屋顶!快上来!”
鬼子六刚要让阿武先上,就听“咔嚓”一声脆响,竹筐堆被砸出一个大洞,一根钢管穿过洞口,直接朝着鬼子六的后背砸来。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闪,可还是慢了一步,钢管重重地砸在他的胳膊上。“唔”鬼子六闷哼一声,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像是断了一样,眼前瞬间一黑,手里的木棍也掉在了地上。
“六哥!”阿武和阿炳同时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鬼子六咬着牙,忍着剧痛,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必须尽快让兄弟们逃出去。他一把将阿武推到通风口下,嘶哑着嗓子喊道:“快上!我断后!”
阿武看着鬼子六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难受,却也知道不能辜负六哥的期望。他忍着后腰的疼痛,踩着鬼子六的另一只肩膀,伸手抓住阿炳递下来的手。
就在阿武刚要往上爬的时候,胡同口的竹筐堆彻底塌了。“轰隆”一声,竹筐散落一地,刀疤强带着人蜂拥而入,像饿狼一样扑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后生举着短刀,眼神凶狠,朝着鬼子六的胸口刺来。
鬼子六猛地往后一仰,身体几乎贴到了地面。短刀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噗”的一声刺进了后面的墙壁里,刀刃没入墙壁大半。他趁着对方拔刀的空隙,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使劲一拧。“啊——”那后生惨叫一声,手腕被拧得脱臼,松开了手里的短刀。
鬼子六顺势捡起短刀,手腕一翻,反手刺向旁边冲过来的另一个人。那人没想到鬼子六受伤了还这么勇猛,躲闪不及,刀刃深深划破了他的大腿。“扑通”一声,那人应声倒地,捂着流血的大腿,疼得满地打滚。
可更多的人涌了上来,鬼子六的后背又挨了一钢管,这一下比刚才更重,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重重地撞在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六哥,快上来!”阿炳在通风口上伸手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阿武已经爬了上去,正趴在洞口,伸手往下够,想要拉鬼子六一把。
鬼子六抬头看了看,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他猛地将手里的短刀扔向刀疤强,刀疤强慌忙躲闪,虽然没被刺中,但也暂时停下了脚步。趁着这个空隙,鬼子六纵身一跃,双手抓住了阿炳的手。
阿炳和阿武立刻使劲往上拉,两人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鬼子六也用尽全力,想要往上爬。可就在他的身体快要进入通风口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狠狠往下拽。“鬼子六,给我留下来!”刀疤强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带着疯狂的恨意。
鬼子六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脚下传来,身体瞬间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他能感觉到刀疤强的力气极大,而且后面还有人在帮着拽他的腿,脚踝被抓得生疼,像是要被捏碎一样。
“六哥!”阿炳和阿武急得满头大汗,拼尽全力往上拉,可对方的拉力实在太大,他们的力气渐渐不支,手臂开始发抖。
“去你娘的!”鬼子六怒喝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掏出那把磨得发亮的电工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往下刺去。刀刃锋利无比,直接刺中了刀疤强的手背。
“啊——!”刀疤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背。他疼得浑身发抖,再也抓不住鬼子六的脚踝,松开了手。
鬼子六趁机往上一蹿,阿炳和阿武赶紧使劲把他拉进通风口。三人摔在通风口的通道里,都松了一口气,却来不及休息,因为外面传来了刀疤强更加疯狂的怒吼声。
通风口里面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进。通道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糊了三人一脸,呛得他们不住地咳嗽。鬼子六的胳膊和后背都疼得厉害,每爬一下,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但他还是咬着牙,带头往前爬。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前进,偶尔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线,那是屋顶的方向。
爬了十几米,前面终于亮了起来。三人加快速度,终于从屋顶的烟囱口钻了出来。刚一出来,刺眼的阳光就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滚烫的瓦片烫得鬼子六的手掌一阵发麻。他低头看了看,屋顶铺着的都是破旧的青瓦片,很多瓦片已经碎裂,踩上去“滋滋”作响,随时都可能滑落。
鬼子六趴在瓦片上,稍微喘了口气,回头往下看。刀疤强正带着人从胡同里冲出来,抬头看着屋顶上的三人,气得暴跳如雷,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没办法上屋顶。屋顶很高,周围没有梯子,他们根本爬不上来。
“往那边跑!”鬼子六指了指另一头的屋顶,那里连接着几间相邻的老房子,只要顺着屋顶跑过去,就能找到下去的路。他说着,率先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往前跑。瓦片很滑,又被晒得滚烫,他只能放慢速度,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阿炳和阿武紧随其后,两人也不敢大意,生怕脚下一滑掉下去。时不时有瓦片碎裂,从屋顶掉下去,发出“哗啦”的声响,吓得下面的人纷纷躲闪。刀疤强在下面追着骂,手里的钢管时不时往上扔,却连三人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远处跑。
可跑了没多远,前面的屋顶突然断了,下面是一条两米多宽的巷子,巷子底下堆着一堆干草,像是哪家晒完粮食后没来得及收走的。阿炳脸色一变,停下脚步,焦急地说:“六哥,跳不过去啊!这距离太远了!”
鬼子六往下看了看,巷子底下的干草堆足有半人高,应该能起到缓冲的作用。他回头看了看,刀疤强已经让人找来梯子,正顺着梯子往上爬,离屋顶只有几步之遥了。没时间犹豫了,只能跳下去。他咬了咬牙,说:“只能跳了!阿武,你先跳,我和阿炳跟着你!你年轻,反应快,就算摔着也没事!”
阿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干草堆上。“噗”的一声,干草堆被砸出一个坑,阿武虽然摔得够呛,疼得龇牙咧嘴,但幸好没受伤。他爬起来,朝着上面喊道:“六哥,阿炳哥,快跳!下面没事!”
阿炳也不含糊,深吸一口气,跟着跳了下去。他落在干草堆上,翻滚了一圈,虽然也有些疼,但并无大碍。他刚落地就立刻喊道:“六哥,快!刀疤强快爬上来了!”
鬼子六回头一看,刀疤强已经爬上了屋顶,正朝着他冲过来,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了他。他不敢再耽搁,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可就在他快要落地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是刀疤强!他竟然凭着一股狠劲,扑过来抓住了鬼子六的脚踝!
“想跑?没那么容易!”刀疤强的脸因愤怒而扭曲,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着格外狰狞。他死死攥着鬼子六的脚踝,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拽。
鬼子六悬在半空中,下面是阿炳和阿武焦急的脸庞,上面是刀疤强凶狠的眼神。他能感觉到刀疤强的力气越来越大,脚踝被抓得生疼。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另一只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踹在刀疤强的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刀疤强被踹得头晕目眩,鼻子里瞬间流出了鲜血。他闷哼一声,再也抓不住鬼子六的脚踝,松开了手。
鬼子六重重地摔在干草堆上,疼得眼前发黑,胸口一阵发闷,差点喘不过气来。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刀疤强肯定还会追上来。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阿炳和阿武喊道:“快跑!去珠光路!兄弟们都在那边等着!”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巷子,身后的屋顶上,刀疤强捂着流血的脸,发出凄厉的怒吼,声音响彻整条巷子。巷子两旁的人家听到动静,纷纷关上窗户,拉下窗帘,没人敢出来多看一眼。在那个年代,黑市的火拼是常有的事,街坊们早已学会了明哲保身,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三伏天的阳光依旧毒辣,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三人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浸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黏又难受。他们一路狂奔,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身后的追杀声渐渐远去,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因为双倍工资引发的江湖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刀疤强和麻脸陈绝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鬼子六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一味地躲避不是办法,想要在羊城的黑市立足,就必须拿出更狠的手段。这场仗,他必须赢,这杀鸡儆猴,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跟着他混的兄弟,为了他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他攥紧了手里的电工刀,刀鞘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