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林晚，她愣住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大伯母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惊讶，嫉妒，难堪，最后都变成冷漠。
她没说话，从林晚身边走过，肩膀撞了一下，力道不轻。
林晚站稳了，看着大伯母的背影。那个曾经在分家时嚣张跋扈的女人，现在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背有些驼了。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
但她心里没有同情。因为她记得，分家那天，这个女人怎么骂母亲的，怎么抢东西的，怎么要把她们赶出去的。
有些伤害，不是时间能抚平的。
她买了些肉和鸡蛋，又买了包水果糖——给妹妹们的。
回去的路上，她碰见了赵奶奶。老太太拄着拐杖，在街边慢慢走，看见林晚，眼睛亮了。
“姑娘！”
“赵奶奶，您去哪儿？”
“回家。”赵奶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你看看，这是我新做的。”
林晚打开，里面是几个端午香囊，绣着艾草和菖蒲，还填了真正的草药，闻着清香。
“真好看。”
“我多做些，端午快到了，能卖。”赵奶奶眼睛里有光，“姑娘，托你的福，我这个月挣了八块钱。八年了，没挣过这么多钱。”
八块钱，对很多人来说不多，但对一个靠捡废品、做点零活维生的孤寡老人来说，是一笔巨款。
“是您手艺好。”林晚真心实意地说。
“手艺好有什么用？没人看，没人要。”赵奶奶握住她的手，“姑娘，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老婆子……谢谢你。”
林晚心里一暖。这就是她做这些事的价值——不只是挣钱，是让那些被遗忘的手艺，被遗忘的人，重新发光。
送走赵奶奶，她回到店里。王秀英正在教刘婶绣石榴叶子，刘婶学得很快，已经能独立完成了。
“晚晚回来了？”刘婶抬头，“你看我绣的，行吗？”
林晚仔细看，针脚匀称，颜色过渡自然，完全达到标准。
“行，很好。”她说，“刘婶，您出师了。”
刘婶眼睛红了：“我……我也能挣钱了。”
“能，以后能挣更多。”
傍晚，一家人围坐吃饭。林晚把稿费的事说了，又把买的肉和鸡蛋端上来。
“姐，你真厉害！”林曦拍手。
“晚晚有出息。”林建民也笑。
王秀英看着女儿，眼里有泪光：“你姥姥要是知道……该多高兴。”
林晚给母亲夹了块肉：“妈，以后还有更多好事。”
正吃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很轻，犹豫的。
林晚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二伯母。她拎着个篮子，里面是几个鸡蛋。
“晚晚……”她声音很小，“这几个鸡蛋，给你们尝尝。”
林晚愣住了。
二伯母把篮子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走得很快，像在逃。
林晚提着篮子回屋。一家人看着那几个鸡蛋——不大，有的还沾着鸡粪，但看得出是攒了很久的。
“这……”王秀英看向丈夫。
林建民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收下吧。”
林晚把鸡蛋放进厨房。她知道，这篮子鸡蛋，不是示好，是低头。
那个曾经嚣张的亲戚，低头了。
她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复杂。
夜深了，林晚在空间里整理今天的事。
她“看”着那篇即将发表的文章，想象着它印成铅字的样子。想象着很多人看到，想象着也许能激励一些像她一样的人。
她又“看”向那几个鸡蛋。在空间里，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蛋壳的纹理，那些细小的凹凸。
这篮鸡蛋很轻，但很重。
轻的是分量，重的是意义。
然后她开始工作。招待所的订单要抓紧，她要设计新的花样，要安排生产，要培训更多的人。
空间里百倍的时间，让她可以慢慢想，慢慢做。
现实中的一夜，空间里的百日。
她做了三套新设计，整理了两份培训计划，算清了订单的所有成本利润。
天亮时，她退出空间，身体疲惫，但心里充实。
推开窗，晨光微熹。
街对面的豆腐坊又升起了炊烟。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知道，那些亲戚的事还没完。大伯二伯不会轻易放弃，还会有新的麻烦。
但她不怕。
因为她有手艺，有家人，有那么多跟着她干的人。
还有这个空间——这个只有她知道，只有她能用的百倍时间。
这是她的底气。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根。
无论风雨多大，她都能站稳。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身后这个家，有店里那些女工，有赵奶奶那样的手艺人，有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在艰难里寻找出路的人。
她们一起，就是一片森林。
风雨来了，一起扛。
阳光来了，一起长。
这就是她要走的路。
她相信，只要一直走，一直向前，路会越走越宽，越走越亮。
就像这晨光，一点点，照亮了整个世界。
而她，准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