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晏为云疏

第34章 送别

那些在牢狱中承受毒打时未曾掉落的眼泪,那些在公堂上面对威胁时未曾动摇的冷静,在此刻,几乎要决堤而出。

但他死死咬着牙,将那汹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只有那双墨黑的眸子,亮得惊人,如同在暗夜中燃烧的星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流泪的面孔,扫过那些熟悉的街景,最后,定格在身后那越来越远的、巍峨而冰冷的清远县城门楼上。

那城门,曾是他颠沛流离人生的终点,也是他温暖安宁岁月的起点。

而如今,它却成了屈辱与别离的象征。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褪去了所有属于少年的迷茫或脆弱,变得如同被淬炼过的寒铁,冰冷、坚硬、锐利,深处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薄唇紧抿,在心中,对着这座即将渐行渐远的城池,对着那尚未可知的未来,发出了无声却斩钉截铁的誓言:

“清远县……我一定会回来。”

“陪着公子,堂堂正正地回来。”

马车辘辘,驶出城门,将身后的哭声与城池抛在迷蒙的雨幕之中。

前路是茫茫的荒野与未知的艰辛,但云疏回望那最后一眼中蕴含的决绝,却为这悲壮的离别,注入了一丝不屈的力量与微弱的希望之光。

车辙,在泥泞的官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蜿蜒着,通向迷茫的远方。

而身后,是无数双含泪目送的眼睛,和一座在雨幕中渐渐模糊的城池。

判决书上冰冷的“逐出本县”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们推出了熟悉的世界,却又未曾指明方向,只留下一片茫然的前路与蚀骨的寒凉。

马车在官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进了一段,车轮碾过泥泞,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仿佛是这落魄一行人心头沉重脚步的回音。

车夫是老林家的老人,此刻也是满面愁容,不时担忧地回头望一眼沉默的车厢。

车内,林文正与苏婉如相对无言,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林清晏坐在父母对面,目光落在虚空处,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抵御那汹涌而来的无力感。

映雪蜷缩在苏婉如脚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极力压抑着抽泣。

最终,还是苏婉如先开了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经过巨大打击后残存的镇定:

“老爷,如今之势,京城是万万去不得的,故里……亦无颜面。不若,我们往南走吧。”

“南下?”林文正沙哑地重复,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已然陌生的景致。

“是,”苏婉如颔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早已被泪水浸湿的帕子。

“南方多山,地广人稀。我们寻一处偏远些、花费低廉的村落,暂且安顿下来。总要……先有个能遮风挡雨、不被外人窥探的角落,让晏儿……让孩子们,能喘口气。”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现实最质朴也最无奈的考量。他们携带的银钱本就有限,经不起在繁华城镇的消耗,更经不起任何额外的风波。

偏远村落,生活虽清苦,但至少能让他们这残破的一家,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为不知在何方的“以后”,保留一点微弱的火种。

林文正沉默着,从一县父母官,到需要主动寻觅“低廉村落”安身的戴罪之身,这其中的云泥之别,如同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他骄傲的脊梁与灵魂。

然而,目光扫过妻子强忍悲戚却努力维持镇定的容颜,看过儿子紧抿的嘴唇和眼中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再掠过映雪那忠心追随却难掩恐惧的模样,他胸腔中那口郁结之气,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就……依夫人所言吧。”他的声音干涩,带着认命般的疲惫,也带着最后一点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决定既下,便需立刻执行。苏婉如示意马车停下。

她看向驾车的忠仆,眼中满是歉意与不舍:“林叔,送到这里便好。前路未知,不能再拖累你了。这些银钱你拿着,”

她将一份略厚于其他人的银钱塞到老车夫手中,语气恳切,“回去后,寻个安稳营生,好好过日子。”

老车夫瞬间老泪纵横,噗通跪在泥泞中:“夫人!老爷!让老奴跟着你们吧!老奴不怕吃苦!”

林文正弯腰,亲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布满老茧的手,声音沙哑却温和:

“林叔,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前路艰险,我们不能再带着你了。回去吧,替我们……看看清远县,日后若有机会……”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

林叔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淌下,他死死攥住林文正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的浮木:“老爷……老奴赶了一辈子车,就让我再送你们一程吧……”

苏婉如红着眼眶上前,声音哽咽:“林叔,听话,回去吧……若、若真有云开月明那日,我们……我们再喝你沏的茶。”

她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最终,老车夫佝偻着身影,站在原地,对着那辆载着他侍奉了大半生的主家的青布马车,重重磕了三个头,一步三回头,涕泪交加地消失在了来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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