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不可思议，都是真相。但在这里，我连“不可能”的边界都尚未摸清。**
＞ **—— 陈默**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窗，在404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坐在书桌前，面前的黑色笔记本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昨晚的观测记录和初步分析。
他几乎一夜未眠。
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大脑在高速运转，反复推敲着那几个关键性的问题：声音的源头、布鞋的显现机制、那只倒立的脚，以及它们之间存在的、尚未被完全揭示的“规则”。
那只苍白、倒立的脚的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它代表着一种彻底的、对物理法则的蔑视。这不再是隔墙有耳的噪音问题，而是某种超自然实体，或者说，某种基于未知规则运作的“现象”，已经将触角伸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需要更多信息。系统性的信息。
首先，是关于这栋公寓楼本身。
上午九点，陈默再次来到位于一楼的物业管理处。还是那个略显发福、眼神有些闪烁的物业经理，姓王。
“王经理，关于隔壁403……”陈默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我昨晚似乎听到那边有开门的声音。”
王经理正在泡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挤出职业化的笑容：“陈先生，您肯定听错了。403真的没人住，钥匙都在我这里呢。”他指了指身后墙上挂着一排钥匙的木板，403的标签下，确实挂着一串铜钥匙。
“是吗？”陈默不动声色，“但我昨晚十一点多，确实通过猫眼看到403的门开了一道缝。而且，持续一周的噪音，源头也明确指向403。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我需要亲自进去检查一下。”
王经理的笑容僵硬了，眼神有些躲闪：“陈先生，这不可能的……您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有时候老房子隔音不好，水管啊，风声啊，听起来是有点怪……”
他在回避。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这位经理知道些什么，但他在隐瞒。
“我压力不大，”陈默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只需要一个答案。或者，我是否可以联系一下403的业主本人？”
“业主在国外，联系很不方便的！”王经理连忙摆手，额角似乎渗出了细微的汗珠，“陈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再帮您留意留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您再观察几天？如果还有问题，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
典型的拖延策略。陈默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转身离开了物业办公室。
走出物业管理处，陈默没有立刻回四楼。他站在公寓楼狭窄的入口大厅，目光扫过斑驳的墙面和昏暗的楼梯间。清晨的阳光勉强照进来，却驱不散那股沉积多年的阴冷潮湿之气。
他需要从其他住户那里获取信息。
他首先敲响了自己对面401的门。等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链条锁还挂着。一个头发花白、眼神警惕的老太太从门缝里打量着他。
“您好，我是新搬来404的，姓陈。”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友善，“想问问您，最近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剁东西的声音？”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厌烦。“没有！什么都没听到！”她声音沙哑而急促，“我们这楼隔音好得很！别瞎打听！”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力度之大，震落了门框上的些许灰尘。
反应过度了。陈默心想。这不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反应。
接着，他来到三楼，敲响了304的门。开门的是一位耳背严重的老太太，陈默几乎要喊着说话她才能听清。
“剁骨头？哦……你说小张啊……”老太太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以前是住四楼吧？人挺好的，就是命苦……好久没见喽……”
小张？四楼？陈默心中一动。404之前住的是谁？还是指403？
“您说的是403的住户吗？”他提高了音量。
“啊？什么零三零四？记不清喽……”老太太摇着头，“这楼里啊，人来人往的……安静，挺安静的……”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理会陈默。
线索似乎断了，又似乎连上了一点。四楼以前住过一个“小张”？和剁骨头有关？
陈默又走访了几家住户。502的年轻白领表示偶尔听到过轻微异响，但以为是楼下的动静，没在意；201的租客则表示自己经常晚归，没注意到什么异常。大多数住户要么讳莫如深，要么真的毫不知情。
这栋楼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沉默笼罩着。对于异常，人们选择忽视，或者逃避。
正当陈默准备返回四楼时，在楼梯拐角处，他遇到了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阿姨看上去五十多岁，面相朴实。
陈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询问了关于四楼噪音的事情。
保洁阿姨的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说：“小伙子，你刚搬来不久吧？四楼……特别是晚上，尽量少出门。”
“为什么？”陈默追问。
“唉，说不清楚……”阿姨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就感觉……不太干净。以前好像出过事……我也是听之前的老住户说的，都好多年了。403那户，邪性得很！”
“出过什么事？”陈默抓住关键点。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那家的女人……唉，都是传言，做不得准的。”阿姨似乎不愿多谈，拿起工具匆匆下楼了。
女人？403以前住过人？而且可能发生过不好的事情？这与物业“空置”的说法明显矛盾。
陈默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团迷雾的核心。这栋安宁公寓，绝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回到404室，陈默将收集到的碎片信息整理进笔记本：
* **物业态度：** 隐瞒403真实情况，拒绝接受调查。
* **邻居反应：** 多数回避，恐惧，或不知情。401老太太反应激烈。
* **历史线索：** 四楼曾住有“小张”；403曾住有“女人”，可能“出过事”；“邪性”评价。
* **关键矛盾：** 物业声称403空置 vs. 历史信息及当前异常现象。
信息依旧残缺，但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浮现：403室并非一直空置，它有一段被刻意掩盖的、不祥的过去。而当前的异常现象，极有可能与这段过去有关。
白天平静地过去了。没有剁骨声，没有异常。
陈默利用这段时间，做了一系列准备。他检查了自家的门锁，确认牢固。他在门口极其隐蔽的位置，放置了一个微型红外运动传感器，连接到他手机，用于监测门外是否有什么东西“经过”或“停留”。他还准备了一支强光手电筒和一根结实的金属甩棍放在门边顺手的位置——尽管他不确定物理手段对那种“东西”是否有效，但有备无患。
理性告诉他，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夜幕再次降临。
陈默坐在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阅读灯。他强迫自己阅读那本关于下水道的书，但注意力始终无法完全集中。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逐渐逼近十一点。
十点五十分。十一点。十一点零五分……
楼道里一片寂静。这种寂静，在 anticipation (预期) 的催化下，显得格外压抑。
陈默放下书，走到门后，关闭了手机的铃声，调成静音震动模式。他深吸一口气，将眼睛凑近了猫眼。
幽绿的应急灯光芒下，楼道空无一人。403的门紧闭着。
十一点零七分。
“咚！”
剁骨声准时响起！依旧沉闷，扎实，仿佛带着某种怨毒的节奏，一下下敲击在人的心脏上。
陈默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猫眼外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