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相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你以为抓住了它,它却从指缝间溜走,只留下冰冷的触感和更深的迷茫。**
> **—— 陈默**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的生活被“镜廊回响”事件彻底填满。他像一个刚刚获得新玩具(或者说新刑具)的孩子,又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那份档案的分析中。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他转移注意力、对抗体内规则污染和精神痛苦的一种方式。
他几乎不眠不休。除了必要的进食、服药和短暂的、质量极差的睡眠,他的眼睛几乎一直盯着那台加固笔记本电脑的屏幕。b+级权限打开的档案库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宝库(或者说潘多拉魔盒),他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可能与“镜廊”相关的知识。
他调阅了所有关于空间异常规则的案例分析。从着名的“彭罗斯阶梯”理论模型,到几个已被收容的、能扭曲局部空间的异常物品档案(虽然关键部分被权限屏蔽),再到苏芮团队撰写的关于“规则维度褶皱与非欧几里得空间现象”的晦涩论文。这些资料艰深难懂,充斥着数学公式和物理术语,但陈默凭借着【规则勘误】能力所赋予的、对规则结构的某种直觉性理解,竟也能勉强跟上思路,并将理论与他从“镜廊”档案中感知到的“空间循环节点”和“规则断层”相互印证。
他甚至找到了几份关于其他“镜类异常”的公开研究摘要。一份报告指出,某些镜类异常并非主动攻击型,而是像天然的“规则棱镜”,会折射和放大周围环境中已有的、微弱的规则扰动。另一份民俗学考据则提到,在古老传说中,镜子有时被视为“阈限空间”,是现实与虚幻、秩序与混沌的交界处。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中不断碰撞、组合。他逐渐形成了一些更具体的猜想:
* **“镜廊回响”可能并非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实体”,更像是一个规则层面的“地质奇观”——一片因未知原因导致空间规则发生畸变的区域。** 那些镜子,既是畸变的表现,也可能因其反射特性,成为了维持这种畸变规则的“共振器”或“放大器”。
* **那些失踪者,极有可能是无意中踏入了规则畸变的核心区域,导致自身的存在被“卷入”了规则循环,或者被困在了某个规则夹缝中,无法脱身。** 他们的意识或许还在活动,但身体却迷失在扭曲的空间里,如同掉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莫比乌斯环。
* **要解决(或至少安全探索)这个异常,关键可能在于理解其规则循环的“算法”或“钥匙”。** 是特定的路径?是某种频率?还是……需要满足某种特定的“认知状态”?
他将这些初步想法整理成报告的第一部分,着重于规则特性的分析和风险等级的再评估。他建议将威胁等级从“低至中”上调至“中”,并明确指出其潜在风险在于“不可逆的空间迷失”而非直接物理伤害。
然而,当他试图提出具体的“应对方案”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安全进入?如何在一个空间规则本身已经错乱的地方保证“安全”?他自身那该死的“规则敏感”在这种环境下,恐怕不是优势,而是致命的弱点——任何细微的规则扰动都可能让他瞬间失控。
定位被困者?在规则循环中,常规的定位手段(gps、无线电)几乎肯定失效。或许需要依赖某种……规则层面的“追踪”技术?但这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知识和能力范围。
至于“修复故障”……他看着自己报告中写下的这个词,只觉得一阵无力。连苏芮博士那样的天才研究者,面对他自身的“规则创伤”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一个独立的、成因未知的空间异常?
他卡壳了。
就在他对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一筹莫展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的是林婉。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很多,穿着素雅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混合着感激与不安的神情。她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陈默哥……”她轻声唤道,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陈默有些意外,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你怎么来了?”
“赵队长说……你在这里休养,恢复得不错。我……我想来看看你。”林婉走上前,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谢谢你……为晓晓姐做的一切。也谢谢你,救了我。”
陈默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我只是在自救。”他说的是事实。如果没有林婉的血缘共鸣,他的“平反仪式”未必能成功,他可能早已被林晓的怨念彻底吞噬或同化。
林婉似乎不太习惯他这种直接的风格,微微低下头,绞着手指。“我……我最近开始学习心理学了。我想……也许能帮助到像晓晓姐那样,受过伤害的人。”
陈默看着她,这个女孩正在试图从家族的悲剧阴影中走出来,用自己的方式寻找意义。这很好。但他内心深处某个冰冷的部分却在提醒他,普通人的世界与他如今所处的这个规则交织、异常丛生的世界,隔着多么深的鸿沟。
“保护好自己。”他最终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陈默哥,你……你以后还会处理……那种事情吗?”
陈默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镜廊回响”的档案界面。“大概吧。这是我的‘工作’了。”
林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似乎意识到,眼前的陈默,已经不再是那个她最初认识的、只是有些执着的调查者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大多是林婉在说,陈默偶尔回应。气氛始终有些微妙的凝滞。最终,林婉起身告辞,离开前,她回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陈默哥……保重。”
病房门再次关上。
陈默独自坐在床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林婉带来的、属于“正常”世界的一丝气息,但很快就被房间里固有的消毒水味和冰冷的规则感所淹没。
他重新打开电脑,准备继续攻克那个令人头疼的“应对方案”。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沉浸入数据迷雾时,赵建国的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接通视频,赵建国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他的办公室。
“陈顾问,打扰了。关于‘镜廊回响’,分析有进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