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特性部分基本完成,风险等级建议上调。但应对方案……遇到困难。”陈默如实相告,“缺乏关键信息,尤其是关于规则循环的具体触发机制和‘钥匙’。”
赵建国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理解。这种空间类异常通常都很棘手。苏博士团队那边也还在进行技术层面的模拟,进展缓慢。”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找你是因为另一件事。你提交的关于林国栋头部损伤的医疗记录查阅申请,有结果了。”
陈默精神一振。这是他签署协议时提出的条件之一。
赵建国传输过来一份加密文件。“这是当时厂属医院更详细的病历副本,以及我们后续找到的、当年为林国栋进行初步诊断的一位老医生的访谈记录(录音文字稿)。有些信息,可能比我们之前掌握的更……微妙。”
陈默立刻点开文件。
病历副本确实更详细,除了之前已知的额叶损伤,还提到了林国栋受伤后出现严重的失眠、幻听(并非总是听到林晓的声音,有时是机器轰鸣、有时是模糊的低语),以及一种奇特的“空间感知障碍”——他偶尔会抱怨房间的“角度不对”,或者感觉“地板在倾斜”。
而那位老医生的访谈记录,则透露了更多背景信息。老医生回忆,林国栋受伤后,纺织厂方面曾施加压力,要求淡化伤情的严重性,尽快让他复工。而且,林国栋的妻子王桂芬,在最初几次陪同就诊时,表现得异常焦躁和不耐烦,甚至私下向医生抱怨林国栋“装病”、“想偷懒”。
老医生提到一个细节:有一次林国栋在做检查时,突然指着检查室里的一面小镜子,惊恐地大叫,说里面有个“倒立的人影”在看着他。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他脑损伤产生的幻觉。
**倒立的人影!**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时间点!林国栋看到“倒立人影”的时间,远在林晓死亡之前!甚至在林晓可能遭受长期家暴之前!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林国栋的脑损伤,不仅改变了他的性格,还让他提前感知到了……某种后来附着于林晓身上的“规则异常”的雏形?还是说,他的损伤,在某种程度上“吸引”或者“激活”了那种异常规则?
王桂芬后来的疯狂仪式,是否也与她早期接触这种“异常预兆”有关?
一个更黑暗、更复杂的图景缓缓展开。林晓的悲剧,或许不仅仅源于父母的暴虐,还可能牵扯到更早的、由一次意外工伤所引发的、一连串不可控的规则连锁反应!
这份新的信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他本已混乱的脑海,激荡起更多的迷雾。它没有提供清晰的答案,反而带来了更多无解的问题。
他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脑海中那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微弱响起:
【接收到高关联度历史信息……规则污染溯源分析模块尝试启动……启动失败……信息过载……误差率轻微波动……】
他强行切断了对这些信息的深入思考,以免引发自身状态的不稳。
“这些信息……很有价值。”陈默对屏幕那头的赵建国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但也更复杂了。”
赵建国似乎能理解他的感受,沉声道:“异常事件的根源,往往盘根错节,牵扯到太多的偶然与必然。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收集碎片,试图拼凑出尽可能完整的图像。这对于理解异常,预防类似的悲剧,至关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这也是你作为‘顾问’的价值所在。你不必亲自去面对每一个异常,但你的分析和感知,可能帮助我们避免下一个‘林晓’的出现。”
通讯结束。
陈默靠在床头,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身体上的恢复似乎抵不过精神层面持续不断的消耗和冲击。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份关于“镜廊回响”的未完成报告,又看了看刚刚接收到的、关于林晓一家更黑暗的往事。
数据、规则、悲剧、谜团……这一切如同无形的重量,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拿起床边那个苏芮博士给他的、用于紧急情况下服用的强效镇静剂,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他还不能休息。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镜廊回响”的档案。或许,解决眼前这个相对“简单”的规则谜题,能为他理解更复杂的过去,积累一点微不足道的经验。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不适,再次将精神集中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构思宏大的“修复”方案,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最基础、也最可能实现的——“观测”与“预警”上。
他开始起草一份详细的《“镜廊回响”区域安全观测指南》和《规则扰动等级临时评估标准》。
路,要一步一步走。而规则的重量,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去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