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咬着下唇,将手贴在陈默冰凉的后背,闭上眼睛,全力调动自己残余的共鸣能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陈默体内那37个锈化结晶节点的位置,以及它们之间紊乱却又有某种奇异规律的规则流动,还有更深处那沉甸甸的污染和创伤。
陈默也闭上了眼,将所有意识沉入体内,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开始小心翼翼地、逐个激活那些锈化节点,不是全部,而是其中与“误差”表征最相关的19个。节点一个接一个亮起,在感知中发出暗红色的、不稳定的光芒,彼此之间的规则连接开始建立,能量开始积聚。
右臂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灼痛,污染度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缓慢爬升:**39.5% → 39.6% → 39.7%**……
“就是现在!”陈默低喝。
林婉瞬间将共鸣之力如同导管般注入陈默的规则网络,引导着那积聚的、充满“错误”与“锈蚀”气息的规则能量,向着脚下的废墟和更深处的地面,**脉冲式爆发**!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弹坑边缘的众人,都感到脚下猛地一震!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锈蚀加速万倍、又像无数复杂公式同时出错的**规则恶寒**,以陈默为中心,呈半球形向下、向四周猛然扩散!
坑底的碎屑无风自动,向上漂浮了一瞬,又簌簌落下。
王芸手中的记录仪屏幕瞬间被狂暴的数据流淹没,她死死盯着,手指在控制键上飞快操作,试图锁定任何异常的反馈。
脉冲只持续了0.9秒,陈默就强行切断了节点共振。
他身体一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所有血色。右臂的凝胶支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内部的银色稳定剂快速蒸发。污染度读数定格在**39.9%**,差一点突破40%大关。
林婉也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过度消耗让她眼冒金星。
但就在这时!
“有了!”王芸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反馈信号!两个!一个很弱,来自……就是我们脚下深处,大约垂直向下三十米!规则特征……带有强烈的‘镜像复制’和‘空间折叠’残留,和迷宫核心很像但更……更‘原始’!像是个……‘胚胎’或者‘根’!”
“另一个呢?”赵建国急问。
“另一个……”王芸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信号非常非常微弱,但……来源方向不是地下,是……**斜上方**!大约与我们当前位置呈45度角,水平距离……无法精确测定,可能很远!信号特征……无法完全解析,但其中有一个频段……和陈顾问刚才脉冲中的某个‘锈蚀谐波’……匹配度高达93%!”
斜上方?锈蚀谐波共鸣?
陈默猛地抬头,银灰色的瞳孔穿透坑洼上方扭曲的游乐设施残骸和弥漫的黑暗,仿佛要望向这片“消化腔”的天顶,望向镜廊之外。
楚航的早期实验场?
“编织者”的观测点?
还是……
没等他们细想,异变突生!
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有什么巨大东西在深处**蠕动翻身**的震动!
“不好!下面那个‘根’或‘胚胎’被激活了!它在反应!”王芸尖叫。
与此同时,整个游乐区废墟的光线,开始急速**暗淡**下去!不是熄灭,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吸收!那种甜腻的腥气骤然变得浓烈刺鼻!
“警戒!”赵建国拔枪四顾。
紧接着,他们来时方向的糖果屋镜面迷宫,传来一声饱含愤怒与痛苦的、拉长了的尖利哭嚎!这一次,声音穿透了领域的阻隔,清晰地传了过来!
米雅和镜中母亲,被这来自“根部”的剧烈扰动,彻底惊醒了!而且,它们似乎锁定了扰动源头——也就是陈默他们现在的位置!
更糟的是,四面八方,那些原本沉寂或只是缓慢蠕动的破败玩具模型、融化地胶、扭曲金属……开始加速“活化”!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镜面光泽,发出“咔嚓咔嚓”的关节摩擦声,缓缓地、却又目标明确地,向着坑洼区域围拢过来!
“被包围了!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上面有东西在共鸣,周围全是活过来的垃圾,后面还有boss被惊动追来!”郑浩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绘图!”
陈默强迫自己从虚弱中站直身体,银灰色的瞳孔扫视着迅速恶化的局势,大脑在疯狂计算。
地下未知“胚胎”激活,引发整个缓存区规则暴动。
糖果屋核心被惊扰,即将追击。
周围环境造物活化围攻。
还有一个神秘的、位于斜上方的“锈蚀共鸣”信号源……
绝境。
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中,陈默的感知,捕捉到了另一个极其隐晦、却让他心中警铃狂震的变化——
在规则层面,这片“消化腔”的顶部,那由无数空间折叠和规则乱流构成的“天穹”极高远处,似乎……**打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道冰冷的、银白色的、充满绝对理性观测意味的“目光”,顺着那道缝隙,**悄无声息地投注了下来**。
那目光掠过暴动的缓存区,掠过围拢的活化造物,掠过惊慌的小队,最终,似乎**停留在了陈默身上**,更准确地说,停留在了他右臂裂纹处逸散出的、那极其微弱的、属于锈化节点和“雷噬体”能量残留混合的规则气息上。
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那目光毫无留恋地移开,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早已标记的数据点。
缝隙无声合拢。
但陈默知道,那是什么。
**银翼裁决者(观测者-7型)。**
“编织者”的高阶观测单位。
它一直就在“外面”。
在镜廊之上,在现实与扭曲的夹缝之间,静静地俯瞰着。
如同观察培养皿中细菌争斗的实验员。
而他们此刻在绝境中的挣扎,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它观测记录的一部分。
“赵队长。”陈默的声音,在越来越响的哭嚎声和活化造物的摩擦声中,异常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我们或许……需要改变策略了。”
“逃生的路,可能不在下面,也不在前面。”
他缓缓抬起头,银灰色的瞳孔,倒映着上方无边无际的、仿佛巨兽内脏般的黑暗天穹。
“而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