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敲击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中回荡,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略显生疏的**韵律感**。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也不是怪物拖沓的步伐。它间隔清晰,长短有别,仿佛……某种**编码**。
林婉僵在褪色的区域指示图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手中的金属管握得更紧,掌心渗出汗,与冰凉的金属接触带来一丝刺痛,帮助她维持清醒。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敲击声从右侧走廊深处持续传来,方向明确指向“主通风管道枢纽”。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异常清晰。
“……哒哒……哒……哒哒哒……哒……”
长短、间隔。一种极其基础的、几乎被时代淘汰的通讯方式闪过林婉的脑海——**莫尔斯电码**。
她在annc的基础培训中粗略学过,主要用于极端环境下(如规则干扰导致电子设备失效时)的简易通讯。敲击声的节奏……似乎在重复同一组简单的信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略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和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集中全部注意力去分辨、记忆那组不断重复的敲击序列。
短、短、长、停。短、长、短、停。长、短、短、长……
对应字母:s … o … s …
**sos**。
国际通用的摩尔斯电码求救信号!
有人在求救!而且,懂得使用这种方式,意味着对方很可能不是怪物,而是**有理智的幸存者**!可能是失散的队友!郑浩?沈琳?王芸?还是……其他被困于此的人?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在林婉冰冷的心中点燃。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里是镜廊,是楚航的扭曲实验场。任何“正常”的表象下,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敲击声会不会是某种擅长模仿的异常设下的诱饵?就像之前那些会模仿脚步声和情绪捕食者?
她必须谨慎。
sos的信号还在持续,不紧不慢,透着一种固执的坚持,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
林婉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又看了看虚掩着陈默藏身之处的房门。她不能丢下陈默。但如果是队友,她也无法坐视不理。
一个折中的方案迅速在脑中形成。她退回房间,用找到的绝缘胶布和金属碎片,在门内侧靠近地面的位置,做了一个简易的**绊发警报器**——如果有人或东西从外面开门进入,会扯动胶布,带动金属片撞击铁皮柜,发出响声。她又将陈默往角落深处藏了藏,用更多的纸箱和破布覆盖。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金属管,轻轻拉开房门,闪身出去,再次将门虚掩。
她没有立刻冲向敲击声的来源。而是选择了沿着左侧墙壁,极其缓慢、无声地向丁字路口右侧的走廊移动。她将呼吸压到最低,每一步都先用脚尖试探地面,确认没有杂物或松动的地板,再缓缓落下脚跟。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敲击声的每一个细节,同时警惕着其他任何方向的异响。
走廊比想象中更长,也更加破败。两侧墙壁的涂料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潮湿的水泥。一些老式的、包裹着破损绝缘皮的线缆从天花板垂落,如同干枯的藤蔓。空气中那股甜腻的空气清新剂味道似乎浓了一些,混杂着灰尘和淡淡的铁锈味。
敲击声越来越清晰。来源似乎就在前方不远,一个向右拐弯的后面。
林婉在拐角处停下,背靠墙壁,小心地探出半只眼睛。
拐角后面,走廊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较大的、挑高更高的设备间**。房间中央是数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主干,如同巨蟒般纵横交错,通往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的各个分支口。一些管道表面有修补过的痕迹,焊疤粗糙。地面上散落着工具、零件和厚厚的灰尘。
敲击声,正来自房间深处,一根横置的、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管道下方。
管道下方堆放着一些杂物和破损的仪器箱,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敲击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林婉的视线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没有看到明显的移动物体或异常现象。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带着疲惫节奏的sos敲击声。
她咬了咬下唇,决定再靠近一些观察。她贴着墙根,利用管道和杂物的阴影作为掩护,如同猫一般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
距离拉近到大约十米。她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敲击声的具体来源——一根从杂物堆里伸出来的、**半截锈蚀的金属扳手**,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着旁边一根裸露的、较为细小的铁质通风管。
握着扳手的手,被杂物和阴影遮挡,看不太清,但能看出手臂的衣袖是**深蓝色的annc标准后勤人员制服**,袖口处有磨损和污渍。
是自己人!至少穿的是annc的制服!
林婉心中稍定,但她依然没有贸然现身。她需要确认更多。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设备间里足以引起注意。
敲击声**戛然而止**。
杂物堆后传来一阵窸窣声,那只握着扳手的手猛地缩了回去。紧接着,一个**压抑着惊恐和警惕的、嘶哑的男声**响起:
“谁……谁在那里?”
声音很陌生,不是赵建国、李志刚、郑浩中的任何一个。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而且中气不足,显然状态很差。
林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谁?哪个部门的?怎么在这里?”
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我……我是后勤保障部的……维修工,周……周大福。商场出事的时候,我在下面检修管道……后来就……就困在这里了……外面全是怪物……我躲了好久……”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强烈的恐惧,“你……你是救援队的吗?求求你……救救我……”
维修工?困在这里的幸存者?这倒是说得通。永辉百货异变时,确实可能有未及时撤离的工作人员被困。
“你有看到其他人吗?穿我们这种衣服的?”林婉继续问,同时小心地挪动位置,试图从另一个角度看清杂物堆后的情况。
“其他人?没……没有……我一直一个人躲在这里……靠以前留下的几块饼干和冷凝水……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才敢试着敲管子……”周大福的声音更加虚弱,“我……我腿好像受伤了,动不了……你能过来帮帮我吗?”
林婉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一个受伤困在此地多年的维修工,精神状态似乎过于“清晰”?而且,他对annc的了解似乎仅限于“后勤保障部”和“救援队”这种泛称,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小队、任务或近期事件。
但对方虚弱的状态和求救的信号又那么真实。万一真的是无辜的幸存者,她不能见死不救。
“你待在原地别动,我过来看看。”林婉说道,同时握紧了金属管,缓缓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但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眼睛死死盯着杂物堆。
她慢慢靠近。随着角度变化,她渐渐能看到杂物堆后的更多景象。
一个穿着破烂深蓝色制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蜷缩在管道和几个破箱子构成的狭窄空间里。他脸色蜡黄,头发胡子乱糟糟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裤腿上似乎有干涸的黑红色血迹。他手里紧紧抓着那根锈蚀的扳手,眼神惊恐而期盼地看着林婉,嘴唇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