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鸣叫如同生锈的锯条在反复拉扯金属,混杂着窸窣爬行和拖沓脚步声,从走廊两端逼近,迅速撕破了暂时的平静。声音在管道纵横的空间里被放大、折射,形成令人难以判断具体来源和数量的回音壁。
沈岩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几乎没有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是立刻蹲下身,将手中那个奇特的枪械调整到一个新的档位,枪口指向地面。他按动扳机,没有发射弹药,而是射出一道**极淡的、几乎无形的灰色音波**。音波接触地面后迅速扩散开来,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房间门口及前方一段走廊。
林婉看到,被音波扫过的地面和墙壁上,那些积年的灰尘和污渍**无风自动**,形成了极其细微的、旋涡般的扰动痕迹。而其中几处痕迹的边缘,赫然显现出**淡淡的、半透明的灰白色脚印和拖痕**,正是刚刚被沈岩“抹除”的畸变体“周大福”残留的规则痕迹!
这灰色音波,竟是用于**清除规则残留、干扰追踪**的特殊装备!
“跟我来!快!”沈岩低喝一声,同时已将陈默的身体轻松地扛上肩头,动作稳定迅速,显示出惊人的体能。他另一只手从腰间摘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金属球,毫不犹豫地扔向房间另一侧那个他们进来的入口方向!
金属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瞬间无声爆开,释放出一片**浓密得如同实质的灰白色烟雾**,瞬间将入口完全封堵,并迅速向走廊两端蔓延!烟雾中带有强烈的刺激性化学气味和规则的“遮蔽”特性,显然既能干扰视觉嗅觉,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扰乱规则感知。
做完这些,沈岩没有走门,反而转身冲向房间深处那堆粗大的通风管道!他目标明确地跑到一根直径最大、表面锈蚀最为严重的垂直管道前,管道在离地约两米高的位置,有一个被锈蚀和暴力破坏形成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检修口**,大小勉强可供一人钻入。
“从这里走!”沈岩说着,单手托着陈默,另一只手在管道壁上摸索了一下,似乎按动了某个隐藏的机关或利用了某种规则的薄弱点,然后率先将陈默塞进了检修口!陈默的身体滑入黑暗的管道内部,没有传来落地的闷响,似乎下方有缓冲或接应。
林婉来不及多想,外面逼近的嘈杂声和尖锐鸣叫已近在咫尺,灰白烟雾也阻挡不了多久。她咬牙助跑,在沈岩的托举下,也奋力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检修口。
管道内部异常黑暗,弥漫着更浓的铁锈和灰尘味道。但并非垂直下落,而是一个陡峭的斜坡。林婉身不由己地向下滑去,粗糙的管壁摩擦着她的身体和衣物。滑行了大约七八米,坡度变缓,她落到了一片相对松软的堆积物上——似乎是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絮状物。
她刚想站起,上方传来动静,沈岩也滑了下来,落地轻盈无声。他迅速转身,从腰间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闪着微光的薄板,按在刚才他们滑下来的管道内壁上。薄板边缘亮起一圈暗红色的光芒,仿佛与管壁焊接在了一起,彻底封死了这个入口。隐约能听到上方传来撞击声和愤怒的嘶鸣,但被封堵的管道纹丝不动。
“暂时安全了。”沈岩收起工具,打开了一个挂在肩带上的小型照明灯。灯光是柔和的冷白色,照亮了周围。
这里似乎是**另一条更大型的通风管道的交汇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像一个不规则的小房间。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杂物,但角落里有明显人为清理和布置过的痕迹:几张用废弃包装箱拆开铺成的“垫子”,一个用铁皮桶改造的小火炉(里面只有冰冷的灰烬),几个码放整齐的金属罐头盒和水壶,甚至还有一个用破碎仪器外壳和线缆搭成的简陋工作台,上面放着一些工具、零件和几本被翻得卷边、写满笔记的旧笔记本。
这里就是沈岩提到的“临时据点”。
“只能挡一会儿。那些东西找不到入口,可能会尝试从别的路径绕过来,或者召唤更难缠的。”沈岩将陈默小心地放在一张相对干净的垫子上,开始快速检查据点的几个出口——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被封死的管道,这里还有三条不同方向、直径不一的管道分支,黑黢黢地不知通向何方。他在每条管道口都做了简单的检查和布置,似乎是某种预警或迟滞装置。
林婉则立刻扑到陈默身边,检查他的状态。穿越管道似乎没有对他的“冻结”状态造成额外影响,他依然如同沉睡(或者说,如同被封在冰中的标本),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生命体征的“弦”似乎也并未彻底断裂。
沈岩布置完毕,回到陈默身边,摘下呼吸面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脸。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脸上有伤疤,长期的紧张生活和恶劣环境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再次拿出那个掌上检测设备,连接上几根更细的探头,小心地贴在陈默的额头、胸口和右臂伤口附近。
“据点储备的能量有限,只能支撑基本检测和短时间维持稳定场。我们需要抓紧时间。”沈岩一边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复杂数据,一边对林婉说,“把你那块金属片给我。”
林婉将暗银色金属片递过去。沈岩接过,没有立刻使用,而是先将其放在检测设备的一个特殊凹槽内。设备发出低微的嗡鸣,对金属片进行快速扫描分析。
“材质:未知合金,重度规则浸染变异。内部铭刻规则结构图完整度约65%,核心部分清晰。外部锈蚀层……分析显示,锈蚀成分与δ实验场‘静默场’惰性基质及……某种**高度特化的规则微生物活动痕迹**有关。”沈岩念着分析结果,眉头紧锁,“这金属片不仅是记录载体,它本身很可能就是δ实验场某个**关键装置或样本容器的一部分**,长期处于实验环境核心,才浸染了如此强烈的同源规则频率。”
他看向林婉,眼神深邃:“你说你们是从一个‘茧’里找到它的。那个茧的规则特征,还记得吗?与我检测到的‘锈蚀误差’频段匹配度如何?”
林婉努力回忆李志刚当时通过链接让她“看到”的数据流景象。“当时……李志刚的协议扫描显示,那个茧的规则特征,和陈默的‘误差锈蚀’波段有16.8%的同源匹配。而且,金属片被取出时,那个茧里的……声音,提到‘楚航把我也变成了错误的一部分’。”
“16.8%……不算高,但在规则层面,尤其是涉及‘误差’这种非标准属性时,这已经是极强的关联信号了。”沈岩沉吟,“那个茧里的存在,很可能是一个早期接触或研究‘误差’规则(也许是楚航‘规则勘误’理论的早期实验体或意外受害者),其规则结构被δ实验场的‘静默’和‘锈蚀’环境长期浸染,最终与这个金属片产生了深度绑定。你们取走金属片,可能无意中释放或触发了它最后残留的‘信息烙印’。”
他拿起金属片,又看看陈默,目光在两者之间来回移动。“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利用这块金属片作为‘共鸣媒介’。直接接触风险太大,陈默现在的规则结构脆弱得像一层蛛网,任何外部扰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你之前说的引导共振……”林婉担忧地问。
“需要搭建一个**缓冲与调制系统**。”沈岩起身,走到那个简陋的工作台前,开始快速翻找。他找出几个看起来像是从各种废弃仪器上拆下来的小型能量调节器、几个刻有简单规则符文的金属环、以及几卷颜色各异的、似乎掺杂了规则材料的导线。
“我的设备能量有限,但可以构建一个小型的、定向的‘规则谐振腔’。”他一边动手组装,一边解释,“以这块金属片作为‘共振源’,放置于谐振腔核心。然后,将陈默置于谐振腔的影响范围内,但不直接接触。通过设备精确控制谐振腔释放的规则波动频率和强度,使其无限逼近但略低于陈默自身‘误差锈蚀’频段的理论值。”
他拿起一个刻满符文的金属环,小心地套在陈默的右手腕上(避开伤口)。“这个环可以微弱地感应和反馈他体内最基础的规则脉动,帮助我们校准频率。然后,需要你的共鸣能力作为‘桥梁’和‘阻尼器’——在谐振腔启动后,你的共鸣需要同时连接金属片、谐振场以及陈默的规则存在,实时感受三者间的‘压力差’和‘冲突点’,并及时通过共鸣进行微调或‘泄压’,防止共振过强或引发连锁崩塌。”
这听起来复杂而危险,对林婉的操控精度和持续力要求极高。
“我……我会尽力。”林婉深吸一口气。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沈岩的语气严肃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整个过程可能持续几分钟,也可能更长。期间你不能有丝毫分心,不能受到任何外界干扰。一旦开始,就无法中途停止,否则谐振场失控,陈默会立刻被反噬。”他顿了顿,“而且,这个据点并不绝对安全。我刚才封堵了入口,但不敢保证没有其他东西找到这里。在我启动和维持设备期间,我的大部分注意力也会被牵制。所以……”
他看向那三条黑黢黢的管道分支,又看向林婉,意思很明显:一旦有东西闯入,林婉在维持共鸣的同时,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我可以先布置一些防御陷阱。”沈岩说着,又从他的装备里拿出几个更小的、形状不一的装置,快速安装在三条管道口附近和据点中央一些关键位置。这些装置有的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有的无声地旋转着,显然具备预警、阻滞甚至杀伤功能。“但这些只能对付一般的畸变体或低阶衍生物。如果来了更麻烦的东西……”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婉明白。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也是在赌运气。
准备工作紧张地进行着。沈岩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用那些简陋的零件和导线,配合他带来的小型能量源,迅速搭建起一个结构精巧、闪烁着不稳定微光的临时装置。暗银色金属片被放置在一个由三个小型调节器构成的三角支架中心,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缓缓自转,表面流淌着晦暗的流光。
陈默被移到了装置前方约一米五的位置,平躺在垫子上。手腕上的符文环与装置通过一根极细的银色导线连接。
沈岩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连接和参数,然后看向林婉,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吗?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
林婉在陈默身边盘膝坐下,双手轻轻覆盖在他冰冷的左手手背上,闭上了眼睛。她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杂念和恐惧压下,将意识完全沉入自己的规则共鸣核心。她能“感觉”到装置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规则预热波动,也能“感觉”到陈默体内那死寂之下隐藏的、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般微弱但依然独特的规则“指纹”。